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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我一见你就跟我亲哥似的。你有所不知,我从前是有个大哥的,可一场战乱过后,全家都死绝了,只剩我一人。跟着王爷后,也是一个人……直至前几日接到新任务,说这回能有个伴,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无影一张嘴巴拉拉杂杂的没个完。
梁山是真的说累了,无言地看着他,心中叹道:原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指不定今日这些话憋了多少年。
转眼见无影的目光突然定在不远处,“山哥,王爷到了。”
薛南星跟在陆乘渊身后下了马车。早上马车离开驿馆没行出几步,她就被陆乘渊叫了下来,连车带车夫都被他打发走了。
这人属实奇怪,喊她过来后,既不说话,也不应声。薛南星对着那张黑沉沉的冷脸足足一日,实在难受,眼下出了车厢,面上还愠色未散。
“今日起,这个就是你的小书童了。”陆乘渊下车后朝无影点了点下颌。
昨日在路上,薛南星已听陆乘渊提过,影卫司在大晋不少州县设有暗所,宁川就是其一。此行二人在明,且系掩饰身份,少不了需要影卫司在暗处接应,因而除了梁山这个护卫,还得有个与影卫司暗所的接头人,只是没想到这位接头人竟然是个与她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将影卫司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不用多想就知道目的为何。
“书童?”薛南星装模作样,学着张纯甫的语气推辞道:“下官不需要书童,倒是缺个护卫,不如让这位壮士……”
一道冷目扫来,她语声一噎。
薛南星讪讪地移开目光,落向身侧那个眉目齐整的少年身上,竹冠布敞,身后负笈,恭恭敬敬地往自己身后一站,俨然一副书童模样。显然陆乘渊早已安排妥当,哪里还会听她所言,许梁山跟着她。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薛南星心中腹诽,只得将后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薛南星见无影眉眼里透着机灵,转身稍一拱手,“无影小哥,接下来这几日还请多多担待。”
无影笑道:“公子又说胡话了,我自小跟着公子,哪有什么担不担待的。”
一旁的梁山听得目瞪口呆,自愧不如,还真有人天生就是做暗卫的料。
几人说话间,只听得城门口忽地响起一阵笑语寒暄。
薛南星闻声望去,城门口不知何时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年逾四十,矮胖墩子,生得一脸福相,眉目间含着谦卑之色。
那人举目四望,一见二人,便提起袍裾,着急忙慌地朝这头迎过来。可奈何官袍太长,他的腿又太短,短短几步路,不知踩了多少回袍摆,跌跌跄跄好半晌,才来到二人跟前。
想来此人就是宁川知县何茂。
昨夜薛南星认真看过宁川官簿,何茂此人与张启山乃同科进士,虽只是榜尾,但也成就了康仁年间唯一一次“四异同科”的科举盛状。她原以为何茂是个温文
儒雅,气质清高的文官,可眼下横看竖看,倒更像个和气的——伙夫。
思忖间,只听得一旁的陆乘渊低声道:“人不可貌相。”
薛南星瞥他一眼,这人不知何时多了柄折扇在手,此刻正摇着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闲适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半点平日冷漠孤离的样子。
何茂人还未站定,乍一眼看清眼前二人,不由怔愣片刻。
这两人……一个下唇有伤,另一个脸上挂彩。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下唇有伤的这位,无需多想,定是欠了桃花债的风流浪子沈大人,而这位挂彩的,想必就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张纯甫,指不定得罪了何方神圣,被揍了一顿。
念及此,他忙向陆薛二人分别作揖,十万热忱地行了个大礼,“下官何茂,何长青,拜见沈大人、张大人。”
这位何大人一眼就分辨出二人哪位是沈,哪位是张,想来提前也做了不少工夫。
薛南星算是理解了那句“人不可貌相”。也是,官场中人,哪个不是人精,和气谦卑的外表下未必真的和气谦卑。于是她不敢大意,端起一副清高做派,不苟言笑地回了一礼,尔后负手而立,一派文人傲骨之风。
另一边的陆乘渊将手中折扇往掌心一敲,合手比了一揖,笑道:“何大人怎的亲自出城来接了,这如何过意的去。”
“沈大人客气了。”何茂半躬着腰,将二人请上马车,“是下官招待不周。下官已在醉逢楼备下薄宴,替二位大人接风洗尘。来,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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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川自古文风鼎盛,崇尚儒学,以文教为重,因而书院林立。眼下正值下学时分,路上学子络绎往来,不乏琅琅诵读声。
何茂抬手托着车帘,一路介绍,“这条便是状元街,宁川的书院学府大多聚集于此。二位大人别看宁川地方小,才子状元倒是出过不少。咱们这儿状元故居,状元祠,状元桥……没十座也有八座。”
一顿,他转头看向陆乘渊与薛南星,添了一句:“想当年,张启山张大人也是咱们宁川出去的状元。”
薛南星自然会意,这是攀关系的意思。她看了眼车帘外的书院,默默听着。
陆乘渊顺水推舟,摇头叹道:“说起老师,我与纯甫兄皆是痛心。原想着此行能与老师一叙旧情,没承想一打听,才得知他已经过世四年了。”
何茂也跟着长叹一声,目露悲色,“是啊,当年宁川四异同科的盛景犹历历在目,如今只剩两人,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四异同科即一地的四人同时中榜,大晋开埠以来也只得三回。何茂既然主动挑起话头,薛南星自然要合了他的心意多问几句。
她佯装对此事一无所知,好奇问道:“敢问何大人,当年那四位仕子,除了老师,还有三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