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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南星跟在陆乘渊后头走得忐忑,将昨夜他交待之事在心里反复咂摸。
此行她跟着陆乘渊进宫,是要在驸马蒋昀面前做一出戏,一来得让他相信陆乘渊的毒已经深到非去玉泉池不可的地步。
二来接近敌人最好的方式,除了让敌人放下戒备外,还得与他有一样的癖好。蒋昀的癖好他们心知肚明,因而,此行还得让他相信陆乘渊有龙阳之好,好借机查探他手中的证据。
前者倒好办,王爷毒发的样子旁人没见过,到时装装样子就行。
可这后者……她心里着实没底,甚至有些害怕。但这种害怕并不全然是惧,更多的是心慌,就好像方才迈过的二十四道门槛,每过一道,他便会等一等,这种不经意的温柔,就像搅动着的漩涡,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去,万劫不复。
思忖间,人已经走到了西华宫内苑。
一众人在苑中的亭子里吃茶,几人朗声说笑,太后不知听了什么,笑得甚为开怀,忽地瞥见陆乘渊自栈桥那头遥遥走来,转头对身旁的人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茹心,你心心念念的木桩子来咯。”
“太后……”薛茹心娇嗔地绞着帕子,脸一下就红了。
她循着太后的目光朝栈桥看去,隐约瞥见陆乘渊身后的人,霎时变了神色。
蒋昀坐在太后对面,也转过身望了一眼,凝眸片刻,似乎觉得陆乘渊身后那位有些眼熟。
他左侧坐着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身着鎏金绣蝶锦袍,模样雍容华贵,往细了看,长相与太后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更清冷一些,单看眉眼倒是与陆乘渊更像。
众人有说有笑,只有她怔怔地吃着茶点,目色涣散。
太后见陆乘渊走近了,朝她轻唤道:“荣安,未晚来了。”
荣安公主原本涣散的目光稍稍聚焦,愣愣地转过头看向蒋昀,“夫君,未晚是谁?我不要未晚。”听声音是成年女子,可语气却一如稚童。
蒋昀笑得温和,抬手拂去荣安公主唇边的茶果屑,“未晚是你的外甥,回回都带栗子糖给你吃的,可还记得?”
荣安公主愣愣地摇了摇头,目光再度涣散开,愣愣地重复:“栗子糖……栗子糖……”
太后收回目光,无奈地叹一声。
“皇祖母。”陆乘渊合袖一揖,“孙儿来晚了。”
“未晚。”太后见陆乘渊迎面过来,笑着上前两步,“还有个兔崽子没来哩!指不定又野到哪儿去了。”她口中的兔崽子自然是凌
皓。
陆乘渊浅浅笑道:“云初近来生性不少,想来是……”
话未说完,陆乘渊见太后越过他肩头瞥了眼身后的人,语声一顿。
“这位就是皇帝要见的那个……说是叫什么来着?”太后抬手朝他身后稍稍指了指。
“回皇祖母,叫程耿星。”说着,陆乘渊微微侧身,伸手握住薛南星的手腕,往自己身侧一拽,温声道:“过来。”
薛南星蓦地一怔,看了陆乘渊一眼,抽回被他轻握的手,朝太后揖拜行礼,“草民见过太后。”
薛南星原本站在陆乘渊身后,太后并未细看,眼下整个人走出来,她才真正看清薛南星身上这身月白色锦袍。
银线山水图样,云鹤绣边……不正是荣亲当年为陆乘渊的冠礼亲手缝制的吗?这云锦还是太后提议,由蜀地的织坊赶工数月所制,只因荣亲执意要清朗淡雅,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云锦最合适了。
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森寒,“你、你到底是何人?”
第55章小满(中)若是再多出一人,该如何是……
“你,你到底是何人?”太后抬起染着漆红蔻丹的指尖,指向薛南星,声音几欲发颤,“还有这身月白锦袍……你、你好大的胆子!”
薛南星心中一凉,躬身再揖,“草民……”
话未出口,只听得一道温润的声音倏然落下,“这位不是昨日在大理寺公堂读验状的仵作吗?”
是蒋昀走了过来。
陆乘渊回了句,“姨丈好记性。”
蒋昀上下打量一眼薛南星,笑道:“方才我瞧着就有些眼熟,愣是没想起来。这才过了一日,今日换了身月白锦袍差点认不出来了,姨丈记性不好才是。”
太后一听“月白锦袍”四个字,脸色更沉,转眸看向陆乘渊,张了张口,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
其实不必开口,就知道她欲问什么。
陆乘渊浅浅一笑,将太后抬起的手笼到掌心,“皇祖母息怒,是孙儿论功行赏罢了。他来京城就没身像样的装束,今日入宫赴宴面圣,随意不得,孙儿赏给他的。”
太后被陆乘渊这么一绕,怒气不再朝着薛南星发,而是调转枪头,“赏?胡闹!这是能随意赏的吗?下人不懂事,怎么你也不懂事。这是哀家……”她出身武将世家,性情直率,饶是久居宫中,又年过半百,斥责起人来仍是中气十足,生冷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