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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海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着嗓子道:“此事鲜有人知,是荣亲公主自个儿瞧出来的。”
“可奈何这程大小姐心里只有那个书呆子,你义父也不愿与皇室势力纠葛,便如她所愿,将她许配薛家。也不知皇上是真心还是为赌气,未几便迎娶了魏大小姐。”话到这里,他叹了声,“所以啊,时也命也,都是注定的。你且看看今朝,一个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万民敬仰,另一个呢?唉!”
薛南星低垂眼眸,静静听他说完,半晌未发一言。
崔海的步子在甬道口的一扇小门处顿了顿,朝小门里扬手一指,“喏,那便是皇后娘娘住的坤宁宫了。”
甬道口的风很大,吹得殿阁外的铁马啷当作响。
薛南星顺着小门望去,见到一截更深的甬道,内里连接着一处巍峨的宫所。
四更天,殿阁内似乎还掌着灯,不知里头的主子是已经起了,亦或未曾安睡。
可再往里,她便望不清了。
崔海将拂尘端回怀里,继续往前走,“杂家与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你身上背负着你义父的寄托,要查十年前的案子,难免会与这深宫内的人打交道。王爷不爱提从前的事,可杂家觉着,多知道一些总归是好的。”
薛南星自风中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哑,“明白,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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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殿阁内灯火未歇。
偌大的殿中响起一道沉且苍冷的声音,“所以你怀疑她没死?”
魏皇后立于上首,凤眸中恨意毕现,“没错。那双眸子我记得,与她母亲如出一辙。更何况,龙门县那具焦尸面目全非,如何能断定就是那孽种?”
一双狭长而苍老的眼睛自背光的暗影里看着她,那人沉吟片刻,缓缓道:“但若她女扮男装潜入昭王府,陆乘渊岂会毫无察觉。除非他早已知情……”
魏皇后打断,“当年我们精心布局,青峰崖之事早已盖棺定论。这些年来,陆乘渊心如死灰,认定薛南星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未必猜得到她就是身边这个程耿星。”言语间,眼底浮上浓浓杀意,“这个孽种本就该死过两回了,依我看,不如在他们相认前,先下手为强。”
捻着银须的手一滞,“不行,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
魏皇后将凤袍袖摆狠狠一拂,“如何不行?难道坐以待毙,等他们羽翼丰满,再无从下手?”
“皎皎!”
皎皎是魏皇后的乳名,能叫出这二字的,除了她已故的兄长魏浔,就只得一人——当朝魏太师。
“你是皇后,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
魏太师走出暗影,见她怒意难消,语声放缓了些,“昭王府戒备森严,眼下蒋昀已经被盯上,轻举妄动只会激怒陆乘渊。建摘星台一事搁置后,我等的大事只得暂缓,现下不宜与他争锋相对。”
他负手踱了两步,“陆乘渊明知宋源一案没那么简单,却匆匆结案,无非是想从蒋昀身上顺藤摸瓜。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顺水推舟。”
魏皇后目色一凝,“如何顺水推舟?”
魏太师道:“他不是要接近蒋昀吗,那便让他们互相去试探。无论他陆乘渊演的是哪出戏,只要最后一棋能为我所用,便足矣。我们手中握着那件事,又何惧他羽翼丰满。”言及此,苍老的眼眸微微敛起,“别忘了,他本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剑。”
“至于他身边那个……若真是薛家遗孤,倒让为父改变了主意。”
魏皇后瞳仁微颤,“父亲莫非是想留她一命?”
魏太师抚了扶长髯,“未尝不可。今日你也看到了,知砚那孩子怕已察觉到什么,才会如此沉不住气。为父现下回想起来,当年那老顽固与为父曾替他二人订下婚约,虽因他们年纪尚幼未曾言明,可白纸黑字是事实。你且想想,日后若她成了魏家的人,岂非牵制陆乘渊和那昏君的绝佳筹码?”
“父亲的意思是……”魏皇后沉吟一瞬,蓦地看向魏太师,“让知砚知道他幼时曾与薛南星有过婚约?”
魏太师目色阴鸷,冷冷笑道:“毕竟是我魏家未过门的儿媳,自然不能流落在外。”说着,他眸色渐寒,“薛家二房的废物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廊檐铁马在风中狂乱作响,铁马声太吵,扰得人意乱心烦,魏皇后再忍不住,“来人,将这扰人的檐铃给本宫取下来。”
守在门边的婢女应声称是,殿中吱呀一声巨响,硕大的红漆雕花门缓缓拉开,只听得婢女的脚步声一滞,“魏、魏大人?”
殿内二人猛然看向外间。
寂寂长夜,风声不止。
广袤的殿台上,魏知砚端然立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影里,立在漩涡中心,立在暗夜最深处。
他这一生总与日晖为伴,是最明亮如星的那一个,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这道门里照出来的光刺目伤人。
长风自晦暗难辨的深眸里卷起层层涛澜,他怔怔地望着殿内忽然陌生的两个人,哑然张了张口,半晌才哽咽道了声,“长姐,爹……”
第59章紫藤花下(上)二人再见已是有了不同……
沿着雨花楼巷背往西南走,邻巷尾有几处闹中带静的私宅。
其中一间翠竹栅栏后的小院是琴枝合着雨花楼的几个姐妹一起置办的,宅子不大,却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