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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头筹(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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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接过,行至邕王妃身前,屈膝一礼,轻托无镞奉上,“晚辈久闻王妃壶技冠绝丰鄞,心向往之,今日斗胆,恭请王妃展露妙技,令晚辈一睹风采,得聆教诲。”

邕王妃对怀钰此举颇感意外,却也正合她意,欣然接过。

长于宫苑深闱,高门深院中的人情世故、尔虞我诈,怀钰最是清楚不过,邕王妃倡设投壶会,头筹理应奉予邕王妃,岂能落于自己身上。

邕王妃年届不惑,精于投壶已有廿载,技艺纯熟,姿态从容,抬手轻扬,无镞稳稳落入瓷壶中。

怀钰将彩注内置的那枚“马”玉牌取出,置于一旁。

三局定一胜,第二局时,怀钰手腕稍偏,无镞堪堪擦过壶口,未中。

三局,邕王妃三投皆中,怀钰二中,怀钰遂赠马于邕王妃,头筹归了邕王妃。

怀钰先于众人之前,朝邕王妃莞尔一笑,“今日亲见王妃投壶之技,造诣非凡,陇安受教。”

邕王妃朝她露了笑意,“陇安聪慧,勤以习练,假以时日,亦当百发百中。”

梁文汐在一旁瞧着,惊诧于怀钰的处事,自己与王爷素来唯愿她平安喜乐,何曾教导过她这般繁复曲折的为人处世?

众人笑语喧阗,再无人留意静立一隅的唐璃,怀钰悄然走至她身侧,低声嗔道:“我无意与唐姐姐相争,唐姐姐何故为难我?”言毕,不待唐璃回神,便已折回梁文汐身侧,她已算委婉提醒,但愿唐璃知晓进退。

怀钰睨向唐璃,她若一直空有貌而无内蕴,于人前灼灼不过昙花一瞬,怀钰确是没有见过她这般绝色,然以貌为名者,乱世中难得善了。

申时茶点过后,怀钰托辞服药时辰已至,向邕王妃辞行。

唐璃急急追了出来,拽住怀钰手臂,凄声:“妹妹留步!可是我行止有失,惹了妹妹生厌?”以往陇安惯是吃她这一套的,不至人前拆穿她,今日这般冷待,究竟是此人非陇安,抑或陇安洞悉了她当年的所作所为。

怀钰也作委屈状,“唐姐姐何出此言?这般误会我。”怀钰将话锋轻巧拨回,反诘唐璃,见唐璃愣住,怀钰故作宽慰之态,“唐姐姐万勿多思,我真的该回府服药了。”怀钰轻轻脱开唐璃的手入了车内。

唐璃疑她并非陇安,然陇安昔日也是唤她“唐姐姐”。

怀钰自是从朱蕊口中得知陇安如何唤她的。

清莲一直默声随侍怀钰身侧,待车帘垂落,清莲方才低声啐道:“那唐二姑娘分明存心刁难,偏作无辜情态,当真膈应。”

怀钰轻轻一笑,“这般的人,我这些年见得多,习以为常了。”

时辰为托辞,然服药非虚,怀钰的身子时常病痛也是真。

怀钰心下赧然,自言自语:“我往日何其恣意任性,父亲与母亲因而屡屡训诫我,罚我跪于祠堂,昔日我最鄙薄这些虚与委蛇的处世之道,未曾想,我今日却用上了。”昔日将这些处世之道视作矫饰,而今却暗自庆幸,得亏父亲严厉,教她习得。

清莲以为怀钰在与她搭话,“郡主懂得护持己身,是为明智。”清莲忆及幼时栖身寒窑的光景,“奴婢的娘亲当年想教奴婢这些保命的法子,都不知如何教呢。”

怀钰惊讶,“保命?”

“是呀。”清莲语气淡然,“奴籍命似草芥,若一言不慎,随意便被处置了。”言毕,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怀钰默然,未再续言,昔日她敢恣意任性,确是仗着侯府荫庇,丹书铁券兜底。

清莲展颜,“承蒙郡主厚爱,后来得以脱了奴籍。”只可惜,她的娘亲未能亲见盼了一生的心愿。

“或许,日后这天下,再无‘奴籍’了呢。”怀钰鬼使神差地回她。

清莲只当她在说玩笑话。

为清莲脱去奴籍那日,天光澄澈,怀钰许她离府,去过心向往之的生活,然清莲执意不肯离去,一则长久居于侯府,已是习惯,二则茫茫地垠,无寸土可栖,怀钰便也由着她,不过府中添双箸,多一人领份例月银,于怀钰而言非难事。

过惯了金堂玉马、锦衣玉食,左右有人侍候的日子,怀钰自认不是那等悲天悯人的高义之士,然“贱籍”却是她心头一根深刺,每每思之,深恶痛绝,她见过不少卓尔之才隐没于此,贱籍之制肇于前朝,前朝一统,将战俘遗民尽数归入贱籍,及至后来,河山四分五裂,列国并起,诸王为君,仍沿用前朝完善成法,贱籍生贱籍,世代沉沦,永无超脱之期,命定般的枷锁,实乃不公。

未抵王府,怀钰喉间忽地一甜,一股浊血涌溢而出,旧伤隐隐作痛于她是常有的事,然呕血,除却昔日受重伤时,却是没有。

今日没带尺素,偏生此刻身上乏力,怀钰以袖拭唇,看向袖口与掌心大片殷红血迹,她见血有些发晕,于是斜倚着车壁阖眸小憩。

直至王府门前,清莲掀帘唤她,方才发现这惊心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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