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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抚过御案积灰的《盐铁论》,指尖沾着去年中秋洒落的桂花醴。殿外传来窸窣响动,户部尚书王邈抱着账簿跌在门槛上。

"陛、陛下……"

王邈额角渗出冷汗,"太仓存粮仅够支应半月,若再不开城门放流民……"

"开仓。"

楚云轩打断他,"务必保证军队粮草充足。"

老臣猛然抬头,冠冕歪斜露出花白鬓角。

他记得三年前谏言减赋,被楚云轩用砚台砸破额角,此刻御阶上那人却解下腰间螭纹玉佩:"此物拿去,明日一早,你以寡人的名义开设粥棚。"

“陛下圣明。”

王邈险些落下泪来,陛下又恢复了刚登基时的贤明。

然而,西楚沉珂已久,楚云轩现在的所作所为为时已晚,纵有精兵良将,却失了民心,百官也多是碌碌为无之辈,西楚摇摇欲坠。

不过,长安城西的鬼市却比朝堂热闹。

穿短打的汉子们扛着蒙尘的礼器穿街过巷,鎏金博山炉换作三斗陈米,前朝字画捆成引火纸。

酒肆老板娘倚着掉漆的楹联嗑瓜子:"听说陛下今晨派王大人给守城军熬粥呢。"

"早这般,何至于……"

说书人猛地收声,茶寮外掠过一队骑兵,马鞍旁悬着的首级还在滴血。

众人顿时噤声,仿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与此同时,灞桥的芦苇荡里,沈爷正往箭簇上缠浸过鱼油的麻布。

亲兵举着火把过来,他望见对岸联军营地的炊烟歪斜着飘向东南。

"起风了。"

沈爷的脸上浮起笑意,将令旗插进结冰的河面。

这场东风,很快就会到来。

……

果然,鲜卑贼心不死,仍旧惦记着要让冀州沦为焦土。

这一日,鲜卑主将慕容烈向李明月下了战书,此一战,当是决战。

朔风掠过冀州城头,李明月望着城外连营三十里的鲜卑军帐,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的缠金纹路。

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看见苏珏策马自西北角奔来,银甲上凝着霜花。

"侯爷,那慕容烈把重骑兵布在东北翼。"

苏珏勒住缰绳,战马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他们想用铁浮屠冲垮金将军的轻骑。"

李明月的目光掠过沙盘上蜿蜒的流沙河,铜制令箭在掌心转了个圈。

三日前他们故意放走的鲜卑斥候,此刻该将假舆图送到慕容烈案前了。

河岸看似坚实的土地下,埋着能吞没马蹄的流沙。

卯时三刻,鲜卑牛角号撕裂晨雾。八万铁甲如黑潮漫过平原,重骑兵的马槊在朝阳下泛起血光。

李明月站在城楼观阵,看着金元鼎率三千胡骑迎头撞向敌军左翼——那些套着皮甲的轻骑看似散乱,实则始终与铁浮屠保持着箭矢射程。

"放他们过河。"李明月对传令兵抬手。

城头赤旗低垂,佯装溃退的胡骑突然调转马头,在流沙河岸划出半弧。

冲在最前的鲜卑重骑尚未察觉异样,铁蹄已陷入松软泥沙。

战马嘶鸣着跪倒,披甲士卒摔进泥淖,像跌入蛛网的甲虫般徒劳挣扎。

慕容烈的帅旗终于出现在东侧高坡。

李明月解下腰间玉符,城楼鼓声骤变。

埋伏在林间的五千弩手掀开草席,三棱箭镞对准了正在整队的鲜卑步兵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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