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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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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行行望着她叹气:“小师姐,我要是像你一样永远这么淡定想得开就好了。”

步蘅又揉了她脑袋一把,心想你对我误解还挺大。

程淮山租住的房子离N大不算远,小区老旧破败,门禁不严,单元楼门也变了形无法闭合,常天大喇喇地开着。

但两人都没想到,她们路过一个又一个碎玻璃窗,爬上顶楼的时候,见程淮山这间出租屋的房门竟也是虚掩着的,并且,从里面传出刺耳的激烈争吵声。

“我逼你,我逼你?我逼你我会十几岁辍学,背井离乡去打工被人骗、被人艹?”

“程淮山,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跟你都解脱——”

……

屋内传来玻璃器皿碎裂砸地的凌乱狼藉声,走在前面的刑行行本已将手放在门把上准备拉开门,如今被钉在原地,下意识地回头看步蘅,向她求助,脸上震惊、愤慨、不平、不解交错混杂。

还没等步蘅做出决定,从出租房内冲出一个人,对方步速迅疾,到了门口也没有减速,径直撞上站在门外的刑行行的肩膀,将她撞到向外打开的门上,木门进而因为受力撞墙,发出“砰”一声闷响。

“滚开!”

刑行行怒从心起:“你这人怎——”可她话没说完,便被对方如利刺般的眼神顶了回去。

冲出门外的人眼底一片红色蜘蛛网,和站在刑行行身后的步蘅对视了眼,眼底的恨意烧穿空气,唇角勾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越过她们匆匆下楼,留下清晰有力的马丁靴砸地的咯噔声。

这张脸步蘅连日来频频遇见,是α办公楼电梯厢内梯体广告上的那张脸,是步蘅此前撞见的同程淮山在α楼下有过争执的那张脸,是步蘅检索到的雷格公子虽未公开,但人尽皆知的现任女友,人气女团爱豆魏新蕊。

刑行行见闹事的人走了,快步跑进门喊程淮山,步蘅跟在她身后,将适才虚掩的房门关好。

刑行行的喊声嘎嘣脆,但室内没人应她,她迅速自行搜寻程淮山的身影,在找到的那刻回头冲步蘅勾手,等步蘅跟上来,才仗着人多底气足和步蘅一起靠向呆坐客厅如灵魂出窍的程淮山。

“师哥”,刑行行又低声唤了句,略带小心翼翼,“你没事吧?刚刚那么凶的那个人是谁啊,你还好吗”?

小师妹也是棒槌派,步蘅心想,问得这样直接。

刚才站在门外,她其实一度犹豫要不要拦住刑行行,她们等久一点,将时间完全错开再敲门进屋。

等的时间长一点,留够不可能撞见从这里离开的魏新蕊的时长。

刑行行问的功夫,步蘅将被刑行行挽住的手臂抽出来,弯腰将横在地上的一把木椅提起来放到一边摆正。

坐在客厅里垂着头的程淮山这才回神,慢慢抬首,眼神仍旧浑浊,喉咙滚动了下,问她们:“今天不用上班?往我这儿跑什么?”开口哑得音色全变,毫无步蘅和刑行行熟悉的那把嗓音的影子。

“师哥,行行昨天给你打过电话之后,就担心你不舒服”,步蘅替刑行行说,“怕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所以上门请你吃早餐”。

程淮山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还没出声,呼吸道骤然宛如痉挛了一般,各种不适集聚,难以抑制地爆发出一阵激烈地呛咳。

室内过于安静,这呛咳声喑哑,且如倒抽气,听得人无比揪心。

刑行行立马将提着的早餐放在一旁,上前一步去拍他的背,步蘅见状亦立刻拿起客厅矮几上的茶杯,走向一旁的饮水机。本想接杯温水推到程淮山手边,却发现水箱空空如也。

刑行行有点被这一连串咳嗽和他青灰的脸色吓到:“是重感冒吗?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早晨有没有量体温?还烧着吗?再量一下吧?”

程淮山反应有点慢,还没回答刑行行,就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是步蘅拆了刑行行提来的常用药的袋子,从里面抽出一只体温计。

步蘅望向他的眉眼比平日里柔和,“听行行的吧”,她往程淮山身前递,“五分钟很短,我们在这儿等你。”

程淮山怔怔地看着,两秒后,音量几不可查地说:“好。”

而后步蘅和刑行行默契地分工,一个人清理客厅地面上的狼藉,主要是摔碎的几个玻璃杯碎片;另一个人收拾桌面给程淮山摆早餐。

两个人都没看到,在她们背后,程淮山眼底天人交战的身心俱疲、万念俱灰以及些微的动容和微弱挣扎的求生欲。

刑行行和步蘅不说话的时候,室内理应静寂,可程淮山脑中充斥着各种嗡嗡作响的声音,搅得他头疼欲裂。

刚从这里离开的表妹魏新蕊说得对。

他欠她的,他前段时间拿到的体检结果都是报应。

有好多年,他们两家挣扎在温饱线上,唯一的欣慰是两个家庭里的三个孩子成绩都过得去。高三那年,他爸嗜赌,去一墙之隔的魏家行窃,却被和他同级的魏新蕊的亲哥哥撞破,那是一穷二白的魏家连攒带借,为少年人筹措的大学学费,是等待出人头地的少年人苦读数年,临门升学的希望,是全家的命根子。

嗜赌的中年人偏生被撞破后依然不知错,当场打人,少年人抵不过中年男人的蛮力,硬生生挨了几下之后,跌坐在地上,余光瞥见桌边的水果刀如见救星,忿恨情急之下,一连捅刺数刀。那晚横尸的不止在魏家盗窃的他爸,还有因为沾了一手血,杀了人之后受刺激过重失踪,第二天一早被人在枯井里发现的魏新蕊的哥哥。全家人冉冉升起的希望,撕裂成一地血红的残渣。

后来,他跑了,在案子还没被警方结案之前。撇下跟杀人案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去读他的大学。过去的一切对他尚存仁慈,至少让他安稳毕业,没有任何一个人前往学校去找过不告而别的他。他漠然应对过去,便不知道表妹魏新蕊在他身后辍学……魏家人在儿子死后或死或疯,她家破人亡。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平日里不敢想,想的话其实也猜得到他们经历惨烈变故之后未来会遭逢什么。

他只是怕且自私。最怕的不是村里人的指点,而是所有人都以“杀人犯的儿子”这六个字来定义他,他只想跑……

现在魏新蕊给了他清偿的机会,她要报恩于将她从阴沟里捞出来的人,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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