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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章说过,要珍惜身体。
就像刘婶珍惜食物,丫鬟珍惜碎布头。
从腰侧开始,一针一线,歪歪扭扭。她技法生疏,针沾血又滑,捉不住。有些费劲地缝了七八针,地上一滩血,她满手鲜血。忙活了半个时辰,只缝完一半,精疲力竭。她没了力气,便趴下去休息。
她在地堡多次打斗,一路奔逃,安顿雪千山,回来还要应付柳章。这一天马不停蹄忙得团团转,此刻终于能休息,眼睛闭上后,瞬间进入了睡眠状态。
她想歇歇再继续。
第85章上药“师父知道了。”
柳章带着药推门而入,屋里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向血腥的源头走去。
镜子前的少女昏睡不醒,侧躺在地上。她双眼紧闭,只穿了肚兜和绸裤,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背。后背有道伤口,被血污弄脏,狰狞万状。下半部分被针线缝补起来,上半部分还是敞开的。线头随风游荡,吊着根绣花针。
这场景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还未缝补好的布娃娃忽然成了精。
柳章没想到江落会伤到这么重。
缝补线野蛮而粗糙,显然是她自己弄的,没弄完。柳章走到江落面前,放下手中药瓶,将她扶起。江落一回来,他便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
江落行动自如,言行无异,说明不是重伤,没有伤到要害。皮外伤的痛楚她能忍。哪怕顶着伤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柳章面前逞强。柳章洞若观火,倒要看看她这幅硬骨头有多硬,犟种能犟到几时。
结果她还真硬生生扛着,哼也不哼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倔的孩子?
竟然把自己伤成这幅鬼样子。
柳章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口子,心里跟针扎了似得,又惊又气。惊的是什么兵器,能让她无法愈合修复,气的是她什么都不说,瞒着师父。
江落什么也不说,打算自己悄悄地,把伤口缝上。
缝到一半还睡着了。
柳章真想骂她两句,罚跪三天。想把她从地上抱到床上去,却无处下手,后背不能碰。他小心托着她冰凉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江落半睡不醒,倒在柳章肩头。柳章注视她苍白神色,道喊:“江落。”
江落不为所动,没醒。柳章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她背后的伤好似一束狂热生长的梅树,处处透着诡异。柳章拾起挂在她身上的银针。江落这下醒了,柳章不得不握住她肩头,“师父在这,别乱动。”
江落迷蒙着眼睛,看清了柳章的面孔。她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往他怀里钻。她找到了避风港湾。半梦半醒间,意识模糊,仿佛回到还在蛋里的时光。她像只受伤幼兽。柳章再铁石心肠,也无法在此刻把人推开,他温声道:“很快就好了。”
柳章剪断了线,替她做完她没做完的事,然后取出自己带来的外伤药,给她上药。江落渐渐清醒了,仰头望着柳章,一阵阵发呆。
柳章道:“怎么弄的?”
江落道:“为了保护一个人。”
柳章道:“保护谁?”
“他是我在长安唯一的臣民,他叫我大王。”
“我收你为徒,盼你修行得道,你去外面招揽喽啰当山大王?”
“不,不是喽啰,”江落道:“我只是想保护他。师父说,懂得守护和拯救,就有了心。”
柳章的手指顿了顿。她记得他说的话。
江落将柳章抱了个满怀,让两人的心口相贴,心同跳。
“师父,我现在有心了吗?”
“你的路还长,”柳章缓和语气,气消了一大半,“保护别人之前,要先学会保护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易毁伤。你父母不在了,我便是你的父母。徒弟受伤了,师父也会心疼。我说过,要爱惜身体的每一部分。你虽然不怕疼,但伤留在身体里,总归是有害的,害处积累,会加深你的戾气。以后行事不要那么冲动,知道吗?”
“师父心疼我?”江落只听到了这句话。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生气。”
“师父说的不是生气,是心疼,我听到了。”
“……”柳章见她满眼欣喜惊讶,还高兴上了,改口道:“我哪有说。你看看你自己这幅德行,该让你疼死算了。”
嬉皮笑脸,没个正行。跟她讲道理她在那胡搅蛮缠。
江落不怕疼,但听到柳章心疼她,她心尖上酸胀难忍,好像一片羽毛拂过。想再听他说一遍。柳章不肯说了。堂堂师父,竟然说话不认账。
他明明说了,还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