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肝胆桃七救少年(第1页)
桃七转头看去,见傻子跳将着从昏暗的屋子里走出,目光离散、头似鸡窝,看起来才睡醒,无聊得很。见到院子里的两个人,愣了愣,似乎已经忘记桃七是谁了。
他的目光很快就聚焦到了石桌上的两个盘子上,跑过来抄起盘里搁着的饭往四处乱甩。往人头顶上丢,弄得人衣服上、石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奔跑时,口里笑嘻嘻喊:“天女散花,天女散花……”
桃七木着脸,把头顶的白菜叶和萝卜块撇下来。
小栓子找着了机会就诉苦:“姑娘你看,质子殿下总是这样。不光在院子里丢,还往住的屋子里丢。上回花了钱请人收拾过,稍微能住人了,第二日又被他给祸祸完了。天暖了,饭粒渣滓引来蚊虫,以后可怎么住呀,我就不敢把饭端进去了。”
桃七怒视绕圈奔跑的傻子,骂骂咧咧:“快把他给我按住!”
小栓子照办,追上原繁,劈手抢夺他手里的饭菜:“别丢了,小祖宗,住手,快住手,把碗给我,给我……”
傻子当然不依,宝贝似的护在怀里。小栓子终于抢下了碗,靛蓝的新衣上也沾满了饭粒和汤水,气不打一处来。
桃七打量活宝似的傻子,原繁还冲她笑,稚气犹存、口角流涎的傻样子,旁人看着可怜,但对于照顾他的人来说,是挺让人生厌的。
桃七心中烦躁,上去帮小栓子,按着傻子的头,沙包大的老拳挥出了残影,把他凶猛地敲了一顿,疼得他哇哇乱喊,抱头缩在台阶下,再也不敢动弹了。
桃七拍了两下手,对小栓子说:“他不好管,所以该吓的时候还是得吓,该打的时候也得打,不用对他太客气。”
小栓子满口答应下来。
小栓子是升了官儿,但他手底下没使唤的人,一个人照顾一个十二三岁的傻子少年,还是有点吃力。他撩了碗里剩的饭菜。抄起笤帚,又是扫地,又是擦桌子,举着扫帚把屋檐上的饭粒弄下来,在桃七面前表现得勤快老实。
桃七又问:“他把饭菜都撒了,那他吃什么?”
小栓子说:“饿得狠了他还是会吃两口,吃着吃着就开始乱丢。我再哄着,硬要他吃两口,有时我把饭菜放下就走了,也不知他是吃了还是撒了。”
桃七眉目微凝,说:“你照顾他有一阵子了,依你看,质子殿下的痴症可有好转?”
小栓子舔舔嘴唇,说得实诚:“姐姐,别说这一阵了,我在掖庭几年了,这人就这样,光长个子不长心眼,没差别啊。”
原繁才十二三岁,搬来掖庭的那年才七八岁,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翻过船,连猴儿精的小栓子都看不出他的问题,定是真的呆傻了。
桃七打来一盆水,把原繁拽起来给他擦洗手脸,像上回一样,一边擦一边观察他。他还是一副痴傻儿通常的样子。在桃七面前还安定些,不怎么敢乱动,也许是摄于桃七不善的眼神,怕她再敲自己一顿,不过还是用两片嘴皮子抿起泡泡把口水弄得满下巴都是。
桃七将他的袖子往上撸了几寸,发现他手臂上星星红红的斑点,还有抓挠的痕迹。桃七道:“小栓子,把他衣服都扒下来。”
两人合力将他身上那件从冬天穿到夏天的缎面袄子扯了下来,过程中原繁一直抗拒,像是在扒他的皮。累出一身汗后,他瘦骨嶙峋的身子终于暴露在两人眼底,脏污的身上,布满青灰色的瘢痕,都是往年被人打留下来的旧伤。最刺眼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疹子爬了满身。
小栓子自个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照顾了原繁这么久都没发现,不及桃七心细。说到底还是上不上心的区别。
不洗澡,不换衣,还睡冬天的褥子,三伏天长疹子再正常不过了。
桃七皱了皱眉头,吩咐小栓子:“你去太医院请秦太医来看看。”
小栓子想说什么,桃七又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秦太医名叫秦虞,就是上次帮桃七分辨出草蛉虫的太医。是太医院的年轻一辈,医术却是除了李院正以外最高明的。桃七料想小栓子请不来这号人物,于是自己去请。让小栓子看着原繁。
秦太医正在太医院教习室里,教年轻医者辨别药材。桃七报了自己的名号,没多久他就亲自出门见人。他外表看着冷冷的,却有一副古道热肠,听了桃七的描述,也没带医童,自己提着个古朴的药箱就来了。
桃七领着秦太医来到掖庭。原繁正坐在阶前,棉袄子又黏回了他身上。小栓子喂他吃饭,吃进嘴里的也噗噗吐掉,引来蚂蚁和小虫,他趁机用手指用力地把蚂蚁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