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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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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勤说:“当然不是,其实一型没有绝对不能吃的食物。尤其像你这样还在生长发育期的,营养非常重要,一定要吃饱吃好,关键是监测好血糖,匹配好注射胰岛素的时间和剂量。”

季元将信将疑,又问:“那零食呢?薯片辣条蛋糕冰激凌汽水奶茶。”

辛勤说:“偶尔吃也可以,你不想多打针的话就跟着正餐一起吃,餐前的速效胰岛素适当加剂量。”

季元还不满意,说:“但是零食的意义就在于随时随地想吃就吃啊。”

辛勤给听笑了,说:“那也很简单,你戴个泵,可以随时追加,不用多挨一针。”

可季元又说:“我不想戴那个,肯定会被同学笑的,像个尿袋一样挂在身上。”

艾慕就是戴泵的,听到这话终于放下手机,转头过来,看了眼小孩哥。

辛勤赶紧圆场,问季元:“你不觉得很酷吗?”

季元反问:“有什么酷的?”

辛勤说:“就像科幻片里的技术增强人啊,身上加一个设备,延长寿命,增强机能。”

季元:“……”

凌田在旁边听得也略尴尬,这说法实在过于中二,连真正的初中二年级小孩哥都信不了一点。

辛勤大概也感觉到了,可他好像很喜欢这种说法,继续解释:“打个比方,你身体里的供能系统坏了,随时可能过载,也随时可能能量过低,甚至强制关机。

“但现在你可以通过外接设备来修正这个故障,只需要你找到规律,了解自己的体重和代谢,知道胰岛素敏感系数和碳水系数,计算基础胰岛素用量和餐食胰岛素用量。

“这对有些人来说很麻烦,吃东西居然也要做数学题,但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太合适了,不是吗?你对这个规律掌握得越好,你能吃的东西,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就越多。就有点像一个游戏,它很复杂,但也是可以被破解和通关的。”

中二对中二,季元忽然安静,好像还真有点上套了。

宣教其实已经结束,季元妈妈还拉着季元问小辛医生问题,艾慕叫上凌田,一起出了示教室回病房去。

两人经过电梯厅,艾慕又提议:“晒会儿太阳呗。”

那里有一面落地窗,春天的阳光把那个角落照得亮亮堂堂。凌田看着也觉得很舒服,点点头,跟着她走过去。

她们站在光里,抱臂靠着栏杆朝外望。午后最恬淡的时间,十五楼,视野开阔,天很蓝,周围建筑灰色的屋顶起起伏伏。

艾慕靠在栏杆上看着风景,开口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确诊的吗?”

凌田当然摇头,她自问自答地说下去:“奶奶体检发现血糖偏高,我爸给她买了台血糖仪。家里人都觉得新鲜,一个挨一个地测。我也测了,那数字出来,一下就把他们都吓懵了。”

她自己说笑了,而后继续慢慢往下讲:“那时候十二岁,青春期跟一型糖尿病撞在一起,是一个很糟糕的组合。不肯完全听父母的话,又不够成熟到对自己负责任。本来就是激素乱飙的年纪,血糖难控得要命,有时候莫名其妙飘上去,我爸妈怀疑我偷偷乱吃东西,我觉得冤枉,反而自暴自弃,让他们看看真的乱吃东西血糖会怎么样……”

凌田也靠着栏杆,看着风景听,其实是有点意外的,艾慕突然这样主动,说了这么多话。但她隐隐能猜到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听下去。

艾慕继续说:“那几年真是过得乱七八糟,一直到过了十四岁,儿科不能看了,转到A医附。那时候这里有个专门做青少年糖尿病研究的顾医生,找她看病的很多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她很喜欢对患者说,这是一个很有可能在我们有生之年被攻克的疾病,还喜欢问他们以后大学考什么专业,想不想学医?虽然治疗方案还是那样,但我还真被她鼓舞起来,看了很多相关的书,自己用本子记血糖、饮食、运动,一点点找规律,还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叫作《糖尿病教会了我》,得了高分。”

艾慕站在那儿开始朗诵:“我是一个一型糖尿病患者,这个疾病从我十二岁起就陪伴着我,让我在很小的年纪就体会到了生命的有限、健康的重要,明白要珍惜当下,也让我早早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一生要如何度过才有意义,答案只有一个,我将来要去做白衣天使,战胜这个疾病,帮助别人也帮助自己!”

凌田听出她语气里的自嘲,问:“所以后来你学了什么专业?”

艾慕说:“会计。”

她笑了笑,而后解释,“一个是因为分不够学医,得了这个病,很多时候你想努力都没办法努力,身体拖后腿。另一个也是因为很多志愿根本不敢填,怕体检通不过,虽然一般学校没有明文规定说不招有糖尿病的,但谁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呢?

“后来上了大学,开始住校,那四年也过得乱七八糟。有时候觉得自己一定得好好的,有时候又彻底摆烂了,别人的青春这么精彩,凭什么我不行?甚至自己骗自己,就当没这个病,不测血糖,不打针,吃吃喝喝真快乐。”

“后来呢?”凌田忽然也有这样的企图,也许,只是也许,奇迹会发生,不测,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好了。

艾慕打碎她的幻想,公布结果:“酮症酸中毒了呗。住院的时候查眼底,发现病变,又去眼科做手术。医生说我还算幸运的,这么作,眼睛还能治回来,肾也还没出问题。”

尽管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凌田还是听得替她担心,问:“还是那个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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