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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窈早已入榻,睡意朦胧中,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
有人掀开了幔帐,昏黄烛火透入床榻,她睁开眼,就见贴身婢女采薇伏在脚踏上,一手掌灯,一手捧着信。
她坐起身接过信,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名讳,皱眉道:“为何今夜才来信?”
采薇道:“角门的婆子说,那送信的递夫言,近日京畿一带下雪,故而马程慢了些。”
高月窈叹了口气,把信笺拆开,借着灯火一目十行往下看,脸色逐渐难看。
看完,她阖上眼,将信纸揉成一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采薇自小跟在高月窈身边,知其向来内敛柔韧,纵使天大的事也不会如此。
她慌了神,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小声道:“小姐……信上说什么了?”
哀莫大于心死。
高月窈睁开眼,任由泪水四溢,沉默着一点点将信纸抚平,淡声道:“高涣和高扶光,命我给大人下药。”
平和的嗓音下,是滔天的失望和怨恨。
采薇瞪大了眼睛,翕动着唇,恨声道:“老爷和大少爷…怎么能这般,这般……”
“这般没皮没脸,这般禽兽不如。”高月窈一字一顿的接话。
采薇登时红了眼眶。
她家小姐向来温柔,哪怕再恼怒,也从未骂过人。
老爷和大少爷也忒不是人,竟让小姐一个大家闺秀,做这种……这种腌臜事。
高月窈看着信纸上工整的字,几欲作呕。
父兄究竟把她当什么呢?因为家主暗示催促,就出此昏招,以家族之名裹挟,逼她行龌龊之事。
他们从未考虑过,若她真按他们说的行事,就算能如愿嫁入王府,恐怕也会遭夫君厌弃,遭汴京贵女耻笑。
他们从未替自己考虑过,半分都没有。
高月窈自幼熟读《女诫》《列女传》,循规蹈矩了十九载,渴望的不过是父兄和母亲的疼爱。
而如今这温情的假象,终于尽数被这封信撕了个干净。
她愣愣看着信,不免想:凭什么呢?父兄庸碌,靠着她跟祝无执的婚约,才在家主那得了脸,谋了个七品承事郎的位子。
如今又想叫她不顾贞洁,仿妓子行径。
何其贪婪。
她诗词歌赋无一不通,甚至连骑射都会,若非女儿身,恐怕早入朝为官,青云直上。
就因为是女儿身!她就要为两个废物铺路!
凭什么!
高月窈心头大恨,唇齿间鲜血淋漓。
眼前那条迷雾重重的路,从未像如今这般清晰。
她眸色愈发坚定,那张柔弱温婉的脸,迸发出惊人的狠意。
将信纸收好,高月窈心中有了决断。
先前她同温幸妤交好,通过枕月院仆从的异常,猜出对方并非自愿做祝无执的外室。
后来通过言辞试探,得到了温幸妤的回应,二人便心照不宣成了同盟——她帮助温幸妤离开,而后自己就有机会得偿所愿嫁入王府。
枕月院的婢女看得很严密,但百密终有一疏,她跟温幸妤通过偶尔抓到的片刻时机,敲定了逃跑章程。
可如今她改主意了。
人都是自私的……总要先为自己考虑。
*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明,祝无执已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