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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蕴回了杭州府驿馆,忍着骑了两天马的浑身酸痛,痛定思痛,先提笔练了两张大字。
写完林蕴抖着手问如意:“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还有多久就能歇了?
不,是还有多久能吃饭?吃饭的时候要认真,总不好再练字。
如意觉得小姐可真辛苦,定是想抓紧时间多练一会儿,道:“申时未过,我现在就去外面买膳食,等我回来小姐就别练了,这两日奔波劳累,还是多歇歇。”
林蕴咬着牙点点头,又摊开一张新纸,脑子里却疯狂在想如意半个时辰内能回来吗?
正忧愁着,传来“笃笃”两声扣门声:“林司丞,我是詹明弈,听说你回来了,刚好我在醉仙楼定的饭菜到了,要不你下来同我一起吃?”
听到詹明弈的邀请,林蕴当即甩开笔:“来了来了!正好我有事想同詹大人聊一聊!”
等下了楼,林蕴也没同詹明弈客气,打过招呼,就提起筷子吃起来。
两人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官位也相差无几,又都心思简单,眼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用担心互相坑害,再加上前日推心置腹聊过一回,如今倒有几分至交好友的意思。
林蕴盛赞完桌上的蟹酿橙好吃,詹明弈夹了一筷子,道:“是不错,但我家里厨子做得更胜一筹,你若是喜欢,改日来我家吃一次,觉得不错的话,就让他把配方手法写一份给你。”
林蕴觉得为了一口更好吃的蟹酿橙,跑人家家里好像有些不妥,她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詹明弈头都不抬:“没什么不合适的,我父兄常说我和同僚处得不好,从不见我带人来家中做客,你若去了,他们定是高兴的,到时候你夸蟹酿橙好吃,他们说不定都要把厨子赠你。”
说到这里,詹明弈眨眨眼,道:“若到时候他们真是要赠你,望林大人你拒绝,那是我在府中最喜欢的厨子,你若是也喜欢,我可以多请你两回。”
林蕴听得噗嗤一笑:“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记得了,不会抢你的厨子的。”
这顿饭吃完,林蕴和詹明弈也没立即上楼,因为她的确是有事找詹明弈聊。
从袖中取出自己昨夜画的图,递到詹明弈手里:“我给皇庄的钱庄头出了修冠的主意,他要是照做的话,桑树修枝的压力会更大,我就想着如何造出更好用省力的桑剪出来。”
给桑树伐条本就是季节性强,劳动强度大的力气活,“中干拳式养成法”加大了对伐条的需求,得让这个活儿变得轻松些,才能推广得更快。
“不过我终归是纸上谈兵,要把这东西落到实处,还得多多仰仗詹大人你。”林蕴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毕竟术业有专攻,与其闷着头来回试,不如先和詹明弈商讨出最合适的设计,再拿去让工匠们试做。
詹明弈展开图纸,上面画着两种桑剪。一种还算常规,乍一看上去比寻常剪刀手柄长,刃口呈半月形。另一种就闻所未闻了,这个桑剪怎么还连着一个脚踏板?
林蕴凑近,指着那个较为常规的桑剪道:“这个是用来剪细枝的,要轻便锋利一些。”
指尖移到第二个脚踏伐条剪,林蕴道:“这个用来剪粗枝,脚踩踏板传导到上面的桑剪开合,佃农会轻松很多,比纯手剪好。”
紧接着,林蕴又同詹明弈讲每部分的设计的原因。
“桑剪其实有杠杆原理,就是说剪刀头的位置不变,桑剪的刀柄越长越省力,但刀柄太长使用起来不方便,并且太重,而且成本高,所以最好卡在一个均衡的长度。”
詹明弈点点头,当即从袖中拿出铅笔,帮林蕴做出这笔以后,不用墨水方便携带,他们做工事的想法随时来,詹明弈自己袖子里长揣一支。
甚至他几个同僚见了,也朝他讨来,他们工部都快人手一支了。
詹明弈提笔将林蕴画上的长柄划掉一截:“如今便宜的材料不够轻,你这个剪刀柄为了不过重,还是得短一截。”
詹明弈指着弯月形状的刀口:“这个是方便贴近枝条剪切?”
林蕴点头:“是,这样更容易切入桑枝一些。”
詹明弈笔尖在刀口处点了点:“我记得林司丞年前在皇城推广农具,用生铁淋口,然后锄头和镰刀都更锋利好用,我觉得你这个刀口也可以用上。这样成本上增加不了太多,但效果更好。”
林蕴击掌赞道:“就按詹大人说的做。”
“这个手柄长一些我明白,弧形向内弯是为了贴合手,让手剪起来不酸?”
林蕴连连点头,和詹明弈聊设计就是简单许多,不同于她和其他工匠总是来回解释,詹明弈一看图纸基本就能懂个大概。
这手柄弯角设计就是为了符合人体工学啊,现代园艺剪手柄都是这样的。
见林蕴赞同,詹明弈略有些讶异地瞧了她一眼。
他发现林蕴在许多奇思妙想中,有一点尤其特别,除了高效,她经常会想怎么让用的人更舒服一些。
工部之前在设计农具的时候是很少特地想这件事的,因为干农活本身就是苦差事,舒适与否压根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詹明弈盯着那弧状的手柄出了会儿神,林司丞时常说他们性情有些像,詹明弈也认同,但此时他觉得林司丞与他最大的区别应当就是在这是否舒适的手柄上了。
詹明弈会同情百姓,也愿意帮助他们,但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使然,他虽是黎明众生的一员,但他知晓自己与普通百姓终究是不同的,于是他永远也不会主动想到这个手柄能不能变得更舒服。
这东西即使设计出来,他顶多就是试一试,不可能长期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