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有时候想想这地锄得多好才算好啊(第1页)
“……3、2、1,action!”
笃~笃~笃!
沉闷的锄地声开始响起,祁讳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锄着小花园的泥土。
“祁厅长,别干了,歇会儿吧!”王阿姨叫道。
“没事,您就让我。。。
雪落无声,却在林浩然的心里激起千层回响。他站在窗前,任寒风拂面,仿佛能听见每一粒雪花坠地时的轻颤,像极了那些被岁月掩埋却仍在低语的声音。零点的钟声早已远去,城市沉入短暂的寂静,唯有办公室角落那台老式录音机还在缓缓转动磁带,播放着一段尚未归档的试录音频??是贵州雷公山一位苗族老人讲述的创世古歌《蝴蝶妈妈》,沙哑而庄严的嗓音穿透电流杂音,如一条蜿蜒的溪流,将远古的记忆引向今夜。
他关掉录音机,重新坐回电脑前,目光落在文档末尾那句未完成的话上:“我们都听见你了。”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回应,而是一种承诺的延续。他知道,语言方舟已不再只是技术与档案的集合体,它正在成为一种文化自觉的象征,一场静默却汹涌的回归运动。
第二天清晨,北京城银装素裹。林浩然刚踏出办公楼,便看见赵明远撑着一把旧伞等在门口,脚边放着一个密封箱,上面贴着“紧急:湘西土家语口述史原始录音?恒温运输”字样。
“赶在除夕前送到的。”赵明远搓着手,呼出白气,“湖南那边的团队连夜翻山越岭,从永顺县一个只剩七户人的寨子里录回来的。讲的是‘盘瓠传说’的完整版,共十二章节,以前只流传于祭司之间,从不外传。”
林浩然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箱子边缘。“他们为什么愿意说了?”
“因为听说我们把独龙族的‘卡雀哇’节祭词做成了儿童绘本,还配了动画短片。”赵明远笑了笑,“那位八十六岁的老摩公说:‘原来我们的故事也能变成孩子眼里的光。’于是他破例开了口??条件只有一个:不能改一个字,要原原本本传下去。”
林浩然点头,眼中微光闪动。“那就原原本本录下来,一字不删,一句不译。我们要做的不是‘翻译’,是‘转述’;不是‘保存’,是‘传承’。”
当天下午,技术中心启动最高级别修复流程。由于原始录音是在户外火塘边完成,背景混杂着柴火爆裂声、狗吠和远处山涧流水,AI降噪系统一度误判人声为环境噪音而自动削弱。直到语言学家李雯亲自介入,调取湘西土家语音系数据库进行语义锚定,才终于还原出清晰可辨的叙述主线。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第十一章末尾,老人突然切换成一种极为古老的吟唱腔调,据考证应属“巫祝密语”,属于仪式性语言,普通族人终生不得听闻。但当研究人员尝试用声纹比对时,却发现这段密语与现存所有文献记录均不匹配,反而与湖北清江流域出土的一块战国竹简上的符号序列高度吻合。
“这不可能……”李雯盯着屏幕喃喃道,“那块竹简一百年来都被当成无意义的刻痕,现在看来,它根本不是文字,是声音的波形图谱!”
林浩然立刻联系考古所,请求调阅原始文物影像资料。三天后,双方联合发布初步研究成果:该竹简实为世界上已知最早的“声学铭文”载体,其表面凹凸纹理对应特定频率振动模式,可通过现代声学设备转化为可听音频。当那段尘封两千三百年的“楚地招魂曲”首次在实验室响起时,全场肃然??那是一种近乎非人间的吟诵,低沉、悠远,带着某种催眠般的律动,仿佛真能召唤亡灵归来。
消息传出后,国内外学术界震动。更有海外华裔听众留言称,祖辈曾在清明祭祖时低声哼唱类似调子,但从未知晓其名。“我们丢了太多东西,”一人写道,“不是因为我们不想记,而是没人告诉我们这些值得记。”
与此同时,“城市讲古人复兴计划”进入实质性推进阶段。首批五十位民间艺人完成建档,每人录制不少于五十小时的口述内容,并授权项目组将其转化为有声书、广播剧及AI语音模型。其中最受关注的,是武汉盲人评书艺人李伯的《黄鹤楼怪谈》系列。他在第三十七回中讲到民国年间一名法国建筑师欲拆黄鹤楼改建西式钟楼,却被一只白鹤幻化为人形劝阻,言辞间夹杂大量武汉俚语与历史掌故,甚至引用了1907年《汉口中西报》的真实报道片段。
“这不是虚构!”历史学者王振国激动地致电团队,“那个法国人叫安托万?杜布瓦,确实在1908年提交过改建方案,后因民众抗议作罢。但此事仅见于法国外交档案,国内几乎无人知晓。李伯是怎么知道的?”
调查发现,李伯的父亲曾是江汉路一家洋行的账房先生,通法语,私下抄录了不少殖民时期市政文件。这些资料虽已在文革中焚毁,却以口述形式留在了儿子的记忆里。
“所以他的评书,”林浩然在内部会议上总结道,“不仅是文学表达,更是另类史志。我们正在抢救的,不是一个个体的记忆,而是一座城市的集体潜意识。”
这一结论迅速影响政策走向。三月初,教育部正式批复北师大附小“母语实验班”升级为“全国基础教育语言多样性试点校”,并将“方言启蒙课”纳入地方课程目录。与此同时,文旅部牵头成立“中华口头传统保护联盟”,由林浩然担任首席顾问,统筹协调全国非遗项目的数字化采集工作。
然而,风暴也悄然逼近。
三月中旬,《南方观察报》刊发一篇深度报道,题为《谁在定义“正统”???关于“语言方舟”的公共争议》。文中援引数位语言学家观点,质疑项目存在“过度浪漫化方言”的倾向,认为部分收录内容缺乏规范语法结构,难以承担教育功能;更有评论指出,“让小学生学武汉骂街俚语或成都茶馆荤段子,是否违背主流价值观?”
舆论瞬间两极分化。支持者称这是“精英主义对底层文化的又一次打压”,指责批评者“活在普通话的玻璃罩里,不懂真实生活的温度”;反对者则坚持“推广普通话是国策,不能为情怀牺牲效率”。
压力直指林浩然。央视《文化视点》栏目邀请他参与辩论直播。演播厅内灯光刺眼,对面坐着三位重量级学者,言辞犀利。
“林先生,您认为一个孩子学会说‘老子克吃饭咯’比掌握标准汉语拼音更重要吗?”一位教授直问。
林浩然平静回应:“我不主张替代,我主张并存。就像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户口本上的名字和外婆起的小名。前者用于登记,后者用于呼唤。没有哪个更‘正确’,只有哪个更贴近情感。我们教孩子读诗经,也要教他们听奶奶讲故事。文化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而是兼收并蓄的生态链。”
他又播放了一段音频:浙江温州一位五岁女孩用瓯语背诵自己编的童谣:“月光光,照河浜,阿妈洗衣裳,爸爸烧镬汤,弟弟哭嗷嗷,姐姐掼稻床。”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生活气息。
“请问,这样的语言需要被‘纠正’吗?还是应该被珍藏?”
全场沉默。
节目播出后,话题#孩子该不该学方言#登上热搜榜首。超过两百万网友参与投票,近八成支持“应当保护方言作为家庭与社区的情感纽带”。连一向严肃的人民日报微博也转发文章:“每一种方言都是一部微观中国史,听得懂乡音,才能记得住来路。”
风波渐息,但林浩然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四月春深,他兑现诺言,飞赴新疆伊犁。草原积雪初融,野花星星点点绽开。其其格带着牧民们在山坡搭起白色毡帐,中央摆着那把牛皮琴,琴身上新刻了一行字:“声音不死,故土长青。”
当晚直播如期举行,主题为“春之声?百人共述”。一百零八位不同民族的讲述者依次登台,用母语分享各自族群中最古老的一个故事。哈萨克族老人讲“白天鹅与猎人”的起源传说;维吾尔族少女吟诵十二木卡姆中的爱情诗篇;锡伯族少年复述祖先西迁路上如何靠一首歌辨别亲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