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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光殿里,阴沉沉的室内空气沉滞,仿佛一场暴风雨的前夕。
“你来了……”
太后倚在锦榻上,抬眼看着走近的皇帝,嗓音略显沙哑:“我如今身子越发不好了,你正当盛年,还是不要久留,免得沾染了病气。”
皇帝面上浮起一层温煦的笑意,语气恭谨道:“母后说的哪里话,记得儿时生病高烧不退,也是母后衣不解带守在榻前,熬红了眼睛。那时儿子便想,此生必定会好好孝敬母后。”
太后眸中仿佛有微光一闪,随后被更深的情绪掩盖,她望着皇帝年轻的脸缓缓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老了,只盼着你康健安稳,社稷长久稳固,如此便能心满意足了。”
皇帝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落座在榻边,继续和太后叙说旧情,心中却渐渐生出不耐烦。
他在北巡途中感染了风寒,本以为是小病,没想到拖延了许久还未好全,此时面对太后,越拖延越是感到不适。
殿中盘桓不去的药味就像一种不详的兆头,让他觉得自己原本健康的身体也要被拖入沉疴中。
这场短暂的探视,就这样在虚与委蛇的关怀和追忆里结束。皇帝步出宣光殿,天光在眼前亮起,冲淡了那种让人窒息的药气和压抑感。
他回到殿中,脸上那层孝顺的面具逐渐剥落,眼神一寸寸冷下来。
京中禁军调动,一定会惹人怀疑,以太后的势力,不可能完全瞒过去,所以这场交涉其实并非真心实意,不过是为了减少太后的戒心而已。
不论太后如何答复,他都不会再回头。
失去至亲,扮演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看着养母脸色生活的日子,他已经过得太久了。如今他好不容易自己掌握了权柄,绝不会因为心软而再重蹈覆辙。
第47章
朱漆廊柱投下深长的影子,傅苒从宫殿间幽静的回廊穿过,不期然遇上了好久没见的萧徵。
他仿佛是刚从太后那里离开,清俊的眉眼间还带着沉思的凝重感。
萧徵虽然被褫夺了太常寺少卿的职位,但散骑常侍的身份依然在,所以能出入宫禁也并不奇怪,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来太后这儿会有什么事情?
见到她,萧徵颔首唤道:“傅娘子。”
大概是因为在宫里,怕隔墙有耳,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叫她长宁。
傅苒心领神会,也装作不是太熟的样子,礼貌地打招呼道:“世子。”
这段时间她不是在家就是纠缠在宫里的事情,都没有再怎么碰见过萧徵了。
但她感觉萧徵出现在这应该不是偶然,他像是有话要说。
所以她走到了廊下一处更僻静的转角,几株槐树在这片地方投下了斑驳的暗影,遮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萧徵默契地跟随在她身后,始终相隔着一步的距离,看起来只是偶然碰到,无意地停下脚步闲谈。
“长宁,”他终于换回了这个称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苒很坦然地解释了理由:“刘夫人是太后的结拜姐妹,她担心太后的病情,所以坚持要入宫侍疾,我是跟着她一起来的。”
这话当然不假,但也不尽然,她还是发挥了一些主观能动性的,主要是她最好时刻接近女主身边,以免错过剧情。
萧徵闻言微蹙起眉头,目光中带了些探寻:“关于太后的事……你知道多少?”
傅苒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哪些?病情的方面吗?”
萧徵迟疑了一刻,最终叹了口气,揭过了这个问题。
“算了,你不知道或许更好,但是答应我,你就呆在这里,不要掺和进任何可能的纷争,明白吗?”
傅苒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追问道:“什么样的纷争?世子还知道什么?”
“永宁寺贪污一案,陛下查到了指向苏家的证据,太傅苏儋谢罪,苏家上上下下被牵连免职,在朝中元气大伤,你肯定明白这些是什么意思。”
萧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情。
然而傅苒看着他的眼睛,从中看到了比话里更深的某些含义。
这意味着原著里,皇帝对苏家开刀的剧情到来了吗?
萧徵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了悟,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中的情绪却略显复杂。
“你一直很聪明,长宁,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察觉的。”
殿内,药味和沉水香的气息交织,太后微阖上双眼,耳边像是还回荡着从宫城内外不断传进来的消息。
失去权力便是如此,皇帝在她还牢牢掌控着后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以贪腐、僭越、不敬种种罪名对苏家人罢官贬职,同时越来越明显地扶植皇后的母家,郑氏一族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