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血契惊变（第1页）
浓稠似墨的血池，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浪头，那股子腥味，简直能钻进人的骨髓里。浪头“哗啦”一下打在石台上，溅起的血珠好似迸射的暗器。九具小小的棺木，在如沸水般的血池中起起伏伏，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疯狂的血浪给吞噬。
阿姐紧紧攥着我的手，猛地按在青铜蝎的背上。只听得“咔哒”一声脆响，蝎甲竟然缓缓裂开，一只蜷缩着的银蚕出现在眼前。这银蚕可不一般，蚕身上布满了精致的冰莲纹，这不正是白璃的本命蛊嘛！
“以血饲蚕！”阿姐急切地喊道，她的银发如同一把把银色的利刃，“嗖”地飞出去，一下子就绞住了离得最近的那具小棺，“快！”
我咬咬牙，将自己的手狠狠咬破，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银蚕背上。就在血滴落下的瞬间，原本疯狂翻涌的血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陡然静止了下来。紧接着，“砰砰砰”，九具小棺的棺盖同时弹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无数银蝶从棺中蜂拥而出。它们翅膀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仔细一看，竟是契约的文字。这些文字在空中飞速重组，渐渐地，一张完整的卖身契出现在眼前，而甲方的位置，赫然写着林周氏与痋婆两个人的名字！
“阿娘是被迫的。。。。。。”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飘落的银蝶，可指尖却直接穿过了那虚幻的影子。就在这时，一只体型最大的银蝶突然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将契约碎片一股脑地撒向了中央棺椁。棺椁中瞬间腾起一团黑雾，在黑雾之中，渐渐浮现出阿娘那模糊的身影。
痋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好女儿，好好看看你娘亲的真面目！”
黑雾中的阿娘缓缓转身，她的后颈处，那完整的火焰胎记格外醒目。而那本该安静躺在棺中的银簪，此刻正插在她的发髻上，簪头还沾着已经凝固的血渍，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惊悚。
“夜儿。。。。。。”阿娘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把蝎子给娘。。。。。。”
青铜蝎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在我掌心剧烈地挣扎起来。它的螯钳一下子夹住我无名指上的旧伤，钻心的疼痛瞬间让我清醒过来。我心中猛地一凛，阿娘生前向来不用凤仙花染指甲，可这雾中的人，小指分明嫣红似血，就像刚染过凤仙花汁一般！
“是痋婆假扮的！”我怒喝一声，抄起蝎子就朝着黑雾砸了过去。蝎尾的银铃刚一触碰到雾气，阿姐的银发便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刀，“唰”地劈开了这可恶的幻象。雾气渐渐散去，一具青铜棺出现在眼前。棺盖上用苗银精心镶嵌着林氏族徽，可仔细一看，那徽记的莲花瓣竟然多出了一片，这不正是契约被篡改的铁证吗！
黄小九“嗖”地一下窜上棺盖，着急地喊道：“这里有夹层！”
阿姐眼神一凛，银发瞬间刺入族徽的缝隙之中，轻轻一挑，一张泛黄的油纸就被挑了出来。纸上画着两个襁褓被偷偷调换的场面，在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个小人，她手腕上系着的银铃，与之前从县令陶偶里滚出来的那个，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县令才是。。。。。。”白璃的声音突然从银蚕体内传出，透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被换走的那个！”
话音刚落，血池又开始疯狂地沸腾起来。九具小棺中，缓缓伸出一只只腐烂的手，每只手上都戴着一只褪色的银镯，镯内刻着的“丙寅腊八”四个字，在这诡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中央棺椁的镇魂钉也开始“嘎吱嘎吱”地松动，阿娘的银簪突然“嗖”地飞起，在空中“啪”地碎成了七十二片。每一片银簪上，都映出一段记忆的画面：爹爹在深夜里，神色凝重地跪在祠堂，将哭闹不止的婴儿递给痋婆；阿娘流着泪，用凤仙花汁在契约上按下指印；还有那县令襁褓里掉出的银铃，被痋婆面无表情地塞进了我的襁褓！
“现在明白了吗？”痋婆的虚影在血池上方渐渐凝聚成形，她咧着嘴，露出阴森的笑，“林夜，你才是……”
阿姐哪能容她把话说完，银发如闪电般疾射而出，瞬间绞碎了所有记忆碎片。与此同时，她瞳孔中的冰莲纹绽放出夺目的银光，那光芒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照亮了血池底部。只见那里沉着一块青石碑，碑上的碑文，正是祠堂里缺失的那一句“镇痋婆于此”！
青铜蝎子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从我掌心“嗖”地跃入血池。它沿着碑文快速游走，蝎尾的针不断刮擦着石碑，溅起一串串火星。当刮到“此”字时，血水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咕噜咕噜”地迅速退去，石碑下竟暗刻着一行苗文——“双生归位，契约方解”！
“小心！”黄小九的尖叫划破这紧张的气氛，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也陡然响起。只见县令的陶偶残躯如饿虎扑食般从暗处猛扑而来，心口插着的半截银簪寒光闪烁，直刺向阿姐的后颈。我想都没想，本能地伸手去挡。簪尖“噗”地扎入手背，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正好洒在青石碑上。
碑文像是被这鲜血激活，突然如水流般流动起来，血水缓缓凝成新的字迹：“以血还血，以契破契”。阿姐反应极快，银发瞬间卷住我的手腕，将我那染血的手再次按向青铜蝎背。“咔嚓”一声，蝎甲应声而裂，里面的银蚕暴露出来，它像是饿极了一般，疯狂地吞食着我的血，背上的冰莲纹也渐渐被血色侵染。
血池像是被彻底激怒，突然掀起十几丈高的巨浪。九具小棺中，爬出一个个浑身溃烂的活尸，每具活尸的后颈都浮现出残缺不全的火焰胎记。它们动作整齐划一，“噗通”一声跪向中央棺椁，腐烂的声带艰难地挤出嘶吼：“恭迎痋主！”
“就是现在！”白璃的残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凝聚了最后的力量。她迅速抓住我与阿姐的手，交叠按在青石碑上。我们三人的血顺着碑文的沟槽缓缓流入“镇”字之中。痋婆见状，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啸，虚影扭曲着向我们扑来，可那尖锐的指甲在触及我们的瞬间，竟化作飞灰飘散。
青铜蝎子发出一声清脆响亮、前所未有的清鸣。它如流星般跃入中央棺椁，蝎尾轻轻一挑，一个油纸包就被挑了起来——正是爹爹书房暗格里那个！纸包缓缓展开，泛黄的契约上，阿娘的血手印旁，渐渐浮现出被掩盖多年的痋婆指印。
“原来当年……”我看着契约上新增的条款，心中五味杂陈，“阿娘用自己换了……”
话还没说完，血池底部突然“轰隆隆”地裂开。青石碑缓缓升起，碑顶赫然嵌着一枚青铜钥匙——那纹路与老宅祠堂的祭器匣完全吻合！阿姐的银发如灵动的蛇，瞬间卷住钥匙。就在这时，所有活尸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突然齐刷刷地调头，张牙舞爪地扑向痋婆的虚影。
“不！”痋婆发出绝望的尖叫。就在这时，县令的陶偶残躯突然“轰”地炸开。飞溅的碎片里，婴儿脸的眉心浮现出与我一模一样的火焰胎记！
白璃的残影开始慢慢消散，她最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嘱托，飘在浓重的血腥气里：“祠堂祭器……藏着真正的……”
血池彻底干涸的刹那，我们脚下的石板突然“咔嚓”一声塌陷。在坠落的瞬间，我恍惚看见青铜钥匙插入了虚空中的锁孔，老宅祠堂的横梁在头顶缓缓浮现——梁上悬着一把青铜弯刀，刀柄的“林”字正在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