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云港诡事1(第1页)
离开昆仑寺的第七日,我在凌虚观的禅房里摩挲着那枚从古树旁拾来的果核。窗外秋雨淅沥,廊下的铜铃随秋风轻晃,却怎么也驱散不了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总觉得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遗漏在那片黄沙之下,可每次试图回想,记忆就像浸了水的宣纸般模糊成团。
萧羽裳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沾着雨珠。她随手将长剑搁在香案上,剑鞘与青瓷香炉碰撞出清响:“师父刚来电话,说东海云港市出了邪祟。”她掏出手机划开相册,屏幕上跳出几张现场照片:苍白的尸体蜷曲在礁石旁,皮肤表面布满紫黑色网状纹路,眼眶里填满了潮湿的海沙。
“倭国术士?”我皱眉看着照片里若隐若现的符纸残片,那些扭曲的笔迹确实带着阴阳寮的风格。林婉抱着笔记本电脑跟进来,屏幕上正播放着港口监控录像:“三天内七起离奇死亡,全发生在子时潮涨时。渔民说看见过穿黑色狩衣的人影,在浪花里撒类似纸钱的东西。”
师父的电话再次打来时,背景里传来海浪拍岸的轰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见神社铃铛的声响:“云港市码头三日后的晚上有场‘水无月祭’,你们混进去盯着。记住,别碰任何漂浮在海面的灯笼。”
第二晚上天,我们装作骑行驴友出现在云港市,海风裹着腥气钻进冲锋衣的领口,我摘下骑行头盔,水珠顺着帽檐滴落在民宿斑驳的木质地板上。林婉从帆布包里掏出便携望远镜,巴掌大的镜身裹着磨砂黑胶布,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旅行用品:“老板娘说祭典在南码头,晚上八点开始。”她压低声音,指甲无意识地摩挲着镜片边缘的磨损处——那是上次任务留下的战斗痕迹。
绯缡晃着挂在背包上的贝壳风铃,清脆声响里混着只有我们能听见的低语:“后厨冰柜锁着腥味很重的东西,不是鱼。”她的丝带悄悄缠上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传递着不安。林宇正蹲在角落摆弄微型摄像机,内存卡里却藏着军用级加密程序:“画质调成夜视模式了,但愿这次不用手动调焦。”
萧羽裳倚在窗边,看似随意地翻着旅游手册,余光却紧盯着楼下街道。她将改装过的微型对讲机塞进耳后,又往牛仔裤口袋里塞了包普通创可贴——里面藏着用金箔纸包裹的符咒。暮色渐浓时,街道上开始飘起细雨,穿着浴衣的游客撑着油纸伞走向码头,热闹的人声与海浪声混在一起,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零星太鼓声。
“该出发了。”我把指南针挂在脖子上,这枚看似普通的饰品实则内置GPS定位器。推开门的瞬间,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远处海面突然炸开一团幽蓝的光,转瞬即逝,只在瞳孔里留下诡异的残影。林宇悄悄将GoPro别在胸前,镜头对准人潮涌动的街道:“希望这次,能拍到点有用的东西。”
太鼓声混着人群的欢呼震荡耳膜,穿浴衣的男女踩着木屐从我们身边经过,灯笼上的鲤鱼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林宇举着摄像机佯装拍摄祭典烟火,镜头却始终对准海面。但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术法、没有结界,甚至没有术士的气息,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祭祀。
“会不会消息有误?”绯缡咬着章鱼烧,萧羽裳突然抬手将我拽进人群,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三点钟方向。”我顺着她余光望去,漆黑的海面上浮着点点幽蓝荧光,像是谁打翻了磷粉。
浪花翻涌间,那些光点突然连成线,勾勒出人形轮廓。隔着百米距离,只能隐约看见银白色长发随波漂荡,本该是人手的部位伸出锋利鳍状物。林宇猛地压低镜头,呼吸声通过耳机传来:“体温异常,红外成像显示是负数!”
人群突然爆发出惊呼,几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抬着神轿冲入浅滩。海水中的身影像是受到召唤,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向祭典方向。我摸到口袋里的符咒,却发现指尖传来刺痛——朱砂在羊皮纸上晕染开来,化作扭曲的警示纹路。
水无月祭的喧闹渐渐消散,最后一批游客踩着木屐远去,街道上只留下零星的彩带和灯笼穗。我踢开脚边半块被踩扁的和果子,甜腻的香气混着海风,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林婉攥着祭典发的荧光棒,塑料外壳被她捏得咔咔作响:“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回到民宿时,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萧羽裳的影子在墙面上扭曲变形。她突然停在楼梯拐角,压低声音:“有人跟着我们。”我们屏住呼吸,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可回头望去,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不知谁家忘收的咸鱼在风中摇晃。
楼顶的铁门被锈住了,林宇费了好大劲才推开,海风裹挟着咸湿扑面而来。我举起从便利店买的普通望远镜,镜片上还贴着促销贴纸。远处海面上,那些本该熄灭的灯笼竟诡异地亮了起来,像一串猩红的眼睛,正慢慢移动、聚拢。
“它们在组成图案!”林婉的惊呼让我手一抖。望远镜里,灯笼排列成规整的六角形,边缘还在不断延伸。林婉突然捂住嘴,脸色惨白:“我好像看到。。。。。。”她的话没说完,林宇已经抓过望远镜。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灯笼下面吊着东西,白色的,是人。。。。。。”
此时,一阵阴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那些灯笼组成的图案中央,隐隐有黑影在晃动,却始终看不清模样。更诡异的是,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没有念咒声,没有灵力波动,就像一场无声的死亡仪式正在上演。
我刚进给师父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师父的声音带着焦虑传来:“我们在监控点也一样,什么灵气波动都没捕捉到,但罗盘指针从半小时前就开始无规律摆动。”听筒里混杂着海浪声,还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响,“你们先别轻举妄动,我联系特别行动组支援。”
寒夜格外漫长,我们轮流守在民宿顶楼,眼睛死死盯着海面。林宇靠着生锈的水箱打盹,怀里还抱着那台普通的数码相机;萧羽裳不时低头看表,秒针的走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直到晨光染红天际,除了零星归航的渔船,海面始终平静得可怕。
警车尖锐的鸣笛声撕破晨雾时,林婉的手指还攥着半凉的速溶咖啡杯。我们挤在警戒线外,看着医护人员抬着裹尸袋匆匆而过,黑色塑料布边缘渗出暗红液体,在沙滩上拖出蜿蜒的痕迹。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师父发来的短信简短有力:"特别小组已到,报暗号'观潮',重点查死因。"
停尸房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穿白大褂的特别小组成员颔首示意,掀开白布的瞬间,腐臭味几乎让人作呕。尸体面部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眼白布满血丝,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泥沙。林宇戴上乳胶手套翻检随身物品,突然举起一本皮质护照:"全是倭国人,签证显示入境时间是三天前。"
"但看这尸斑和腐烂程度。。。。。。"萧羽裳凑近观察,声音不自觉发颤,"至少死亡一周以上。"她指着尸体手腕处的绳索勒痕,青紫痕迹边缘已经开始溃烂。绯缡突然捂住嘴后退半步:"他们嘴里有东西!"
强光手电照亮口腔,所有人倒抽冷气——每具尸体舌根处,都用朱砂画着半枚残缺的六芒星。林婉迅速掏出手机拍照,屏幕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和水无月祭那些灯笼组成的图案。。。。。。"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将远处海面的景象搅成模糊的血色。
解剖台的无影灯刺得人眼睛生疼,我翻开之前案件的尸检报告,纸张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当看到"死者国籍:倭国"的字样重复四十三次时,林宇烦躁地扯松了口罩带子:"要说是偷渡客翻船,可哪个偷渡团伙会给尸体画符?"他的圆珠笔重重戳在照片上,尸体舌根处的朱砂六芒星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萧羽裳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她的指尖透过医用橡胶手套传来凉意:"你们记不记得,水无月祭那晚,那些灯笼下面的'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冷藏柜——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苍白肢体,脚踝处确实缠绕着暗褐色的勒痕,和记忆里灯笼下晃动的画面如出一辙。
海风突然呼啸着撞在停尸房的百叶窗上,卷起散落的报告纸。我盯着解剖台上青紫的尸斑,突然想起昆仑寺里那些循环往复的幻境——每次死亡都伴随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却因为太过习以为常而被忽视。"是死气!"我猛地转身,撞翻了一旁的器械车,"就像空气里的灰尘,无处不在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林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迅速调出卫星地图,四十三起案件的标记点在屏幕上连成暗红的弧线:"这些抛尸点正好组成了。。。。。。"话未说完,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冷藏柜的柜门无风自动,福尔马林溶液泼洒在地,漂浮的尸体在液体晃动中,齐刷刷将空洞的眼窝转向我们。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如墨,海浪声里混入了此起彼伏的铃铛响,正是水无月祭那晚,我们在民宿顶楼听到的诡异节奏。
“赶紧联系师父!”我手指刚触到手机拨号键,屏幕突然泛起刺目的雪花纹。林宇高举着数码相机后退两步,取景器里跳动着乱码般的光斑,“信号塔被干扰了!”他话音未落,萧羽裳突然拽住我的衣领往后急退——方才站立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渗出黑色粘液。
咸腥的海风裹着腐臭味扑面而来,远处海面浮起密密麻麻的灯笼,橙红色光晕在死气中晕染成诡异的紫。那些本该沉入海底的符咒灯笼,此刻正沿着海灯排列的轨迹游动,所过之处,海水翻涌着黑色泡沫。绯缡突然指着天空尖叫:“看上面!”
暗沉沉的天幕下,丝丝缕缕的死气如同活物般汇聚缠绕,渐渐凝成巨大的六芒星虚影。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亮起金色光芒,四位道长脚踏禹步,手中桃木剑划破虚空,符咒化作流光融入地面。海水倒灌形成的结界墙轰然升起,将整个海滨包裹其中,结界边缘泛起细密的涟漪,与空中的死气虚影激烈碰撞。
“是封魔结界!”林婉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碎,她举起平板电脑,上面的热力成像图显示结界外温度骤降至零下。远处传来锁链拖拽礁石的声响,海面裂开巨大漩涡,苍白的手臂从漩涡中伸出,手腕上还缠着水无月祭的灯笼流苏。而那些灯笼组成的六芒星阵眼处,一个身着黑色狩衣的身影缓缓浮现,手中折扇展开,露出半枚与尸体舌根处相同的朱砂六芒星。
身着黑色狩衣的身影轻摇折扇,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声音像是无数指甲在刮擦金属,令人毛骨悚然。他身后的漩涡中,更多裹着海藻、浑身布满尸斑的尸体浮了上来,这些尸体的眼睛竟诡异地转动着,齐齐看向结界内的我们。
萧羽裳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警惕:“看来这些倭国术士是铁了心要搞出大动静。”林宇快速操作着平板电脑,试图分析出对方的弱点:“他们用死气作为掩护,就是想在我们毫无防备时发动攻击,太阴险了!”
四位道长的神色愈发凝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结界消耗巨大。东方位的道长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爆发出耀眼金光,击退了试图冲破结界的几具尸体。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越来越多的尸体和诡异黑雾向结界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大喊一声,“必须主动出击,找到他们的阵眼核心!”
话音刚落,黑衣术士猛地挥扇,一道黑色气刃撕裂空气,直直砍向结界。结界顿时泛起剧烈的涟漪,摇摇欲坠。萧羽裳迅速掏出几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符咒化作光芒迎了上去,与黑色气刃轰然相撞,爆炸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而此时,海滨的海水开始沸腾,一场恶战,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