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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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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失笑道:「怎么不晓得,到底少学几年,你还作不了这般好。」

她不大服气,心想换了郑光礼来作就未必看得出了,他还比我大三岁呢。郑光礼也是父亲一个得意的学生,半年前已「出师」了。父亲那些学生的水平她全清楚:她虽未和他们一同读书,但父亲批改文章时,她常立在旁边看,也看出些好坏,不免指手画脚,唯独禹冲丶计晨两位她挑不出毛病,心里是佩服的。

父亲好像猜出她内心所想,笑着摇头:「那两个孩子都好,又是截然不同两样性子。换了禹冲,未必肯帮你这个忙。」

这倒是,禹冲傲气得很,从来也不理睬她。连父亲都知道,她感到伤了自尊,撇撇嘴说:「我才用不着禹大哥帮我。」

父亲又笑:「他不肯帮你,所以只是『禹大哥』,不如『晨大哥』?」

「不是的。」她红着脸向父亲解释,「因为『冲大哥』听起来有点儿像『臭大哥』,我不想让人家说我没礼貌。」

父亲大笑起来,收拾纸笔,牵着她回家了。

过后,她再未想过这事情,可听计晨一提,往事哗啦一下在脑中苏醒。

父亲说得没错,两个人都好,又不同。那时,她确实在心里暗暗骂禹冲是「臭大哥」,但现在她知道,换成禹冲会如何:若当时禹冲有心帮忙,会偷偷拿来吃食给她,然后陪在旁边,等她作出来。

泪水涌入柳乐的眼眶,但这是释怀的眼泪——为了一件禹冲根本不曾做过的事,她突然原谅了他。

两人无言对坐,柳乐隔了一时才发觉计晨一直望着自己。这下他更要误会了,她必须说清楚,她已经对不住计晨很多很多。

她使劲做出一个微笑:「我是因为……」

「不必说,我都明白。」计晨也同时开口道,「你别难过,从那时到今天——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你发愁为难。」

「果然是在这儿。」从柳乐身后头传来的声音不大不小丶不急不慢。

如天上打下个霹雳,柳乐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看见予翀立在门口,在她与计晨两人身上看着,凛凛两道眉下双目炯炯。

她一下想起他突然抽刀的样子,奔去挡在他身前,「你怎么——你去过庙里了?」

予翀眼睛向她一闪,她看出其中的意思:「怕什么,还不至于。」她心中没由来地羞愧,慌忙退后一步,睫上还挂着一滴泪不曾擦掉,颤颤抖抖坠落在地。

予翀道:「愿已还了。我想着你一人无趣,便早去早回,好来陪你。怕你贪热闹,硬要和人去挤,既肯寻个清静地方坐坐,我就放心了。」说着,抬手在她眼角抚了抚,轻轻叹了口气,又从身上掏出手帕,「大过节的不该高兴么,有什么好哭?」

柳乐别开脸,费力地弯了弯嘴角:「平白无故的,谁哭了?」

「没有便好。只是我刚才好像听见说有谁在发愁为难?」这时他转向计晨,拱手道,「计公子,新春喜乐啊。」

计晨也早已起身离座,趋前几步行礼:「王爷万福。」

柳乐赫然发觉计晨走路时稍稍吃力地拖着脚,若不是着急,他大概还像刚才一样着意掩饰,竟没叫她瞧出来。柳乐一怔,抬眼又看见予翀正半笑不笑地瞅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予翀先笑满了,然后掉过脸:「今日元宵佳节,看来真正是个好日子,不然怎么有幸相逢计公子?」

计晨答道:「托赖皇天福荫,近日学生身上好些,出来转转。刚刚来此准备喝碗茶,不意看到——幸遇王妃下降。窃闻王妃圣德恤下,学生不当斗胆,请王妃同坐。」

予翀点头道:「果然碰得巧。——那么,到底是谁发愁为难?」

「没有人,殿下可能听岔了。」计晨说。

予翀闻言便不深究,也不顾计晨还站在那儿,只对柳乐极尽温存:一时搂过她,揉一下肩头,「穿这样单薄,冷不冷?」又捏捏手;一时走到桌前,摸一下茶杯,「茶都凉了,还没喝呢,口干了吧。」就去看她嘴唇。

他这一番做作出的殷勤关切令柳乐更加局促,她轻轻拨开他手,不安地说:「我都好着。我们走吧。」

「不用急,你脸色还有点儿白,是累了吧,不妨再多歇一会儿。」

「歇够了。」柳乐摇头,「我想回去了。」

「计公子又不是外人。」予翀温和地责备,「好容易与朋友重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急着走,像什么?」

计晨忙说:「蒙王爷王妃不弃降座,已是学生三生之幸,岂敢多扰。殿下请驾。」

「计公子别见外,我也想要坐下歇歇。」予翀说着,又拉出一张椅子,自己坐在刚才柳乐的位置,拉她坐在身旁,看计晨也坐了,向他笑道,「我这王妃,性子腼腆,脾气却有些犟了,明明知道自己娇滴滴的,偏爱逞强。」

柳乐又是羞丶又是惧,可是看予翀根本没有一点发怒的样子——除却那双眼睛格外黑沉沉的。但他微微眯细了双目,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偶尔闪出的火光,这副表情竟使他显出十足的俊美。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纷纷乱乱,完全没了主意,只能如木偶般由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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