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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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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转头看向陆栢年:「莫非是个家道中落的旧识?」

陆栢年想不出是什么人,索性就从炕上下来,打算亲自到前门去看一眼。

海棠连忙拿起大斗篷,给他披上,自己也穿上披风,扶着他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处,门房将门推开,露出门外弯腰驼背的老年男子身影。果然如门房所说,衣衫单薄,但衣裳用料是质地不错的棉布,上头没有补丁,与其说是穷苦人家,倒不如说是忽遭变故,没有了御寒的冬衣,只能拿秋装来撑场的可怜人。

这老年男子转过头来,在门外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光线照耀下,露出一张苍老消瘦的脸。海棠看了看,就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便转头看向陆栢年,心想陆爷爷兴许知道这是谁。

陆栢年怔怔地看着那老年男子,似乎认出了他,又似乎没认出来。

那人看到陆栢年,却立时掉下了眼泪。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门下,冲着陆栢年磕头:「三老爷!」

陆栢年顿了一顿,才叹了口气:「是阿四呀……你怎会来这里找我?」

那名叫阿四的老年男子哭道:「小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知该找谁去!族里丶家里几位能做主的老爷丶少爷都在牢里,太太丶奶奶们和六少爷在外头,他们不肯管我们少爷的死活,还把少爷和姨娘,还有哥儿都赶了出来,什么东西都不给。少爷病了几个月了,如今没吃没喝,也没钱抓药,躺在大车店里,连房钱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实在没法子了,就想起了您,打发小的来求助。少爷知道这么做太厚脸皮了,可哥儿还小,少爷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舍不得哥儿呀!求您看在七老爷的面上,救一救少爷和哥儿吧!」

陆栢年听得眉头直皱:「怎会如此?!你们少爷是七弟之子?同是陆家骨肉,其他人既然平安无事,为何要将他父子赶出来?!」

阿四哭道:「他们嫌少爷看大夫抓药太费钱了,说他是快要死的人,留在家里还要多花一份丧葬银子,不如趁早赶出去的好。他们又说,少奶奶是孙家的外孙女,如今陆家都是被孙家连累,才落得这般下场,对待仇人的外孙女婿,有什么好客气的?没有直接弄死他,就已经是看在他是陆家骨肉的份上了!」

陆栢年听得越发生气了,忍不住咳了起来。海棠忙替他抚背,劝他:「陆爷爷别着急,门上风大,咱们先进屋说话,把事情问清楚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打发人去找哥哥回来,让他帮您跑腿,如何?」

陆栢年伸手阻止了她:「不必通知你哥哥。他有官职在身,没必要羼和陆家的糟心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那阿四进门了,还把人带回了厢房问话。不过他没让海棠进门,只说:「时候不早了,你回院去吧,后头的事不必再理会。」

海棠知道他是不想连累自己,但心里并不赞成:「您老人家身体也不是很健壮,又有了年纪,若有什么事要做,只管吩咐小辈去办,很不必自己操劳奔波。您也不必担心这种事会连累我们家,听您这位旧仆的话音,他的主人眼下是自由身,并不曾因为陆家的罪行而被牵连入狱,可见他是清白无辜的。连官府都没跟他计较,我们家又怎会因为与他有接触就倒霉呢?」

孙家的外孙女婿又如何?孙家也不是人人都判了刑的。官府不去抓人,就证明了此人无害。以海家如今的人脉背景,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吃亏。

陆栢年想想也是,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还是坚持要单独与那阿四交谈:「陆家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坏事,没得污了你的耳朵。你先回去,回头若有需要人帮忙的地方,我定会跟你和你哥哥开口的,放心。」

海棠闻言,只好听话地取了图纸离开。她猜想,陆家连自家亲骨肉都要赶出家门,无情无义之处,令人不齿。陆栢年即使已经与家族断绝关系,听到这种事,也会觉得面上无光吧?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太多家族黑历史,也是人之常情。

海棠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又命香草留意前院的动静。倘若陆栢年那边有任何变故,她也好及时赶到帮忙。

陆栢年与那阿四在厢房里谈了两刻钟左右,随后他便穿着外出的厚衣裳,带着阿四出来,叫上王德发丶王小庆父子,套车出门去了。

王家父子原是谢文载的仆人,但他随海西崖夫妇回乡,为了方便就带走了熟悉永平府的谢忠与乌云墨一家,留下王德发一家给陆栢年使唤。陆栢年平日出门,通常只会带王家父子中的一人,没想到今日两人都一块儿带上了。

等到海棠从院子里赶到前院,陆栢年一行人早已走远了。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陆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有人被逼得向陆栢年这个家族弃子求助。而陆栢年本来一向很沉得住气,明知道家族亲人处境不佳,也一直不闻不问,今日怎的会因为那「阿四」上门求助,就特地赶在冬夜里前去救助对方的「少爷」?

想了想,海棠还是叫了一名仆人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让他去找兄长海礁。

虽然陆栢年那边带足了人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家中有事,还是让兄长尽快赶回来的好。

第1080章同为牺牲

海礁没多久就回到了家。他本来就已经结束了和朋友的聚会,正在回家的路上了,半道遇见了家里的仆人,得知家中有事,就加快脚步赶了回来。

海棠将情况跟他说了,他略作沉吟:「我听说过陆家的事。陆爷爷这一房的兄弟中,有个年纪最小的兄弟与人联姻,娶了个病歪歪的夫人回来,生了个病歪歪的儿子,生完就死了。而后这个病歪歪的儿子长大之后,又再被家族安排,娶了孙家一个外孙女儿,虽说也是高官显宦之家的千金,却是天生的病秧子,进门不到三天就死了。陆家这个病歪歪的少爷还被岳家勒令不得续弦,直到快三十岁了,才由其父安排纳了个通房,生下一子。他因此不知被岳家为难了多少回,连他老子也被折腾得不轻。等到他老子终于抱到孙子时,身体也撑不住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海礁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陆爷爷的这个小兄弟,在他被夺官流放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好像只有十来岁吧,估计不曾对他落井下石过,尚存得几分兄弟情谊,只是对他无能为力。等到陆爷爷回京,这个小兄弟也早已去世了,虽说留下了儿子和孙子,可陆爷爷又不知道,双方并无往来。」

陆家那样的家族,能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牺牲一个陆栢年,自然也不介意再多牺牲一个「陆七老爷」和他的儿子,反正都是前途平平的旁支族人而已。陆栢年不是唯一的家族弃子,只是三十多年没跟家人联系过,并不清楚家中还有其他人步上了自己的后尘。如今,这「陆七老爷」的仆从上门求助了,他得知幼弟父子的遭遇,估计会有同病相怜之感吧?怪不得他会连夜出门赶去相助。即使他心中对家人有再多的失望,对于真正无辜又不曾伤害过他的人,还是会存有几分不忍之心的。

海棠忍不住叹道:「只要这件事不会伤害到陆爷爷,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海礁也道:「我也会帮忙。陆爷爷这个幼弟一家,并不曾正经入过仕,也没参与过陆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听说陆七老爷只是举人,本想入国子监读书,却被嫡支的堂兄弟夺去了名额,只能自己在家读书,一辈子都没能考过会试,在外头的才名也平平。他还有个同母兄长是吴门故生,也不知是否因此受到了打压。陆家只拿他作联姻工具,娶的还是别人家不会娶的姑娘。他妻子虽说病弱,却行事霸道得很,不许他纳妾,也不肯接受过继,非要自己生产,结果孩子一生下来,她就病重而亡了。为此他岳家怨恨他未能拦住女儿,连外孙都不理会了。陆家也因此失去了联姻的好处,还反过来怪他没用。」

等到陆七老爷的病弱儿子长大到了能娶妻的年纪,陆家又再一次把人提溜出来利用上了。这一回,陆七老爷之子娶的依旧是别人家不会娶的姑娘,因为女方病得太严重了,明显已经快要不行了。女家为了让女儿不至于未婚夭折,无法葬入祖坟,只能流落在外做个孤魂野鬼,便给她安排了一门体面的婚事。

官宦世家大族旁支的嫡子,母族也是名门,本人长相清秀,又自幼熟读诗书,虽说因为身体病弱,没有考取功名,可听起来条件也算很不错了。然而新娘进门不到三天即亡,跟冥婚又有多少区别?可男方只是病弱,并不是死了!他一直活着,无法与妻子做一对亡命鸳鸯,女家便又禁止他再娶,免得女儿的正室位置被他人取代……

能让陆家不惜牺牲自家子孙的终身,也要联姻的人家,自然不是寻常门第。他们不知从这两次联姻中得了多少好处,可陆七老爷父子俩的幸福,又有谁在意呢?

陆栢年得知了幼弟的遭遇,再对比自己,虽说他被妻子儿孙背叛了,可好歹后者还好好地生活在陆家,不象幼弟的子孙,直接被赶出家门,快要流落街头,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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