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1页)
马氏对周马氏道:「你要是敢闹,就自个儿告到宗族长辈面前,让她们替你做主!镇国公夫人是个明理的,绝不会帮着你那后婆婆说话。你要是不敢闹,那就让大哥大嫂替你出面。周晋浦既然敢算计你的嫁妆,就怪不得大哥大嫂闹上门来了!
「要是大哥大嫂不敢寻周家晦气,就让他们去屠家闹!问问屠家,对亲外甥是有多抠门哟?连块建作坊的地都舍不得拿出来,反要他去算计后娘的东西!他周晋浦眼里有弟弟妹妹没有?周家三房的家产都是他的,他还要搜刮弟弟这一点小产业,也配做哥哥?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孝悌二字都没学会,做个甚的官?!还是别祸国殃民的好!」
周马氏听得双眼圆瞪。虽然心里挺爽的,但她却不敢真的照小妹的话去做:「就怕额真个这么说了,老爷立刻就会写休书……」
更何况,家里人帮周晋浦建玻璃作坊,是瞒着镇国公府那边的,只想等玻璃器烧出来卖出去了,既成事实,镇国公府就会看在亲族面上默认了。若是她提前把这件事揭破,到了马老夫人与周业功那里,就是她在妨碍周晋浦创立自己的产业,是存心要坏他的财路,进一步便是她存心要阻碍他的前程。事后就算她保住了别庄,在夫家也难有立足之地了。
这处别庄每年能为她提供的收入有限,她还不想为了它牺牲那么大。她只是想把这处别庄留给儿子,让儿孙们将来能在长安拥有一处基业。就算日后父母长辈都去世了,嫡长兄分家将他们赶出家门,他们在长安好歹还有个落脚地。
马氏听周马氏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姐究竟想咋样?!你特地跑来找额,难道不是想让额替你出主意的?你就是想说说心里的委屈?过后该咋样还咋样?用不着娘家人替你出头?!」
「不……不是!额不是这个意思!」周马氏连忙擦了泪,「额是真心来找你商量的!」
她已经听说了,玻璃作坊的大食工匠们,最初是在肃州被截住的,主持肃州玻璃作坊的人就是妹夫海西崖。她想着,妹夫必定跟这些大食工匠们相熟,若他愿意出面,提醒这些匠人们一声,让他们别放手下学徒跳槽就好了。只要找不到玻璃匠人,周晋浦的玻璃作坊就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成事,到时候自然也就不需要她交出别庄了。
这么做,是从长安玻璃作坊那边下手阻止整件事,是马老夫人收买的学徒自己行事不慎,露了马脚。不管丈夫周世功是埋怨那学徒出尔反尔,还是抱怨边军不顾自家脸面,不肯给一点机会,都与周马氏无关了。
就算事后周世功查到海西崖头上,他也奈何不了这个连襟不是?
周马氏期期艾艾地说完了自己的主意,怯怯看了小妹一眼:「玉梅,你别怪大姐,额实在是没法子了……」
马氏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冲着大姐的方向啐了一口:「呸!好不要脸!」
第134章怒其不争
周马氏这个主意,固然能洗清自己告密的嫌疑,在继婆婆丶丈夫与继子面前继续维持着「好人」的形象,但也将风险转移给了妹妹妹夫一家。
海西崖虽说如今调任长安,是给新任户部侍郎陶岳办事的,但周家是长安地界上的庞然大物,他以后还有许多需要周家关照的地方。别的不提,他要在陕西都司试种新粮,没有周家派系的武将们提供方便,行事必定会艰难许多,光是试验田选址,就要折腾许久。
虽说镇国公府周家这一系,如今为了与海西崖和谢文载等人多年的交情,以及陶岳的关系,再加上新粮丰收也对边军大局有利,不可能会妨碍海西崖的工作。可周世功毕竟在家族中颇有声望,在长安地界上也数得上号。他要是不喜海西崖,不必自己动手,只需要露点口风,就会有人冒出头来替他「分忧」了。到时候受到损害的,又会是谁?
周家三房当家的是马老夫人,周世功也对这位继母言听计从,而前者可不是什么顾全大局的人。她若是会为边军与周家着想,就不会纵容继孙子去撬边军玻璃作坊的墙角了。她还安排了自己手下的人去填充继孙子周晋浦的玻璃作坊,说是要帮他的忙,其实何尝不是在藉机安插人手,学习玻璃制作工艺,为自家日后自建作坊做准备呢?
周马氏将风险推给了妹妹妹夫,自己是保住了形象,又保住了产业,可海西崖在工作与人际关系上遇到的麻烦,又该找谁求助去?
他当然不可能去找陶岳。陶岳固然是有心关照他,可那都是看在谢文载面上。况且,这份关照也不是白给的。陶岳提拔海西崖,还指望他能做点儿实事呢!
马氏常年听丈夫说工作上的事,也经历过边军诸卫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颇有见识。不象大姐周马氏,自打出嫁就一直困在内宅,眼里只有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恩怨纠葛。她立刻就想明白了周马氏的思路,也看到了自家应承下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
她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她一心想为大姐排忧解难,可大姐又当她是什么?!想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马氏啐完之后,就冷下了脸:「大姐想得也太好了。你今儿特特跑了十来里路来见额,你当你那后婆婆就一无所知么?等到额们老爷跟长安玻璃作坊的人说了话,后头作坊就不肯放人了,你觉得你后婆婆不会疑心是你通风报信?!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还把咱们家给拉下了水!」
周马氏讪讪地说:「额会想好藉口解释,不会叫那婆娘抓到把柄的!」
马氏冷哼:「藉口有啥用?抓不到把柄又如何?难道你这几十年来,每次挨骂,都是因为你被人抓到了把柄么?!还不是他们想咋骂就咋骂?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够了,他们疑你,你还能辩解咋的?你要是能辩得清楚,用得着在额面前哭?!」
真真笨死了!吃了几十年的亏了,大姐咋就学不乖呢?!
周马氏听着听着,眼泪又往下掉了:「那额能咋办嘛?难道真要把庄子交出去?那额自家儿女子孙又该如何是好?!家业都是前头老大的,他们婚嫁时就只能照着公中的规矩花银子,多一分钱都没有。额想贴补都要看老爷的脸色。倘若连这点陪嫁都保不住,额将来还有啥能留给孙子的?!」
马氏淡淡地说:「晋林如今也事业有成了,官儿做得好,妻贤子孝,自己有一份家业,就算没有家里分得的钱财,照样能过得不错。依额看,他不指望从家里分钱,反倒还能有清静日子过。周晋浦不是长子嫡孙么?他要继承家业,晋林就安心分家出去得了,何必羼和家里那滩浑水?!」
「那咋能?!」周马氏忙道,「额嫁进周家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啥额的儿孙就要净身出户?他们做错啥事了?!叫人怎么说?!」
再说,她还有女儿呢。女儿芝兰不象姑姑周淑仪那样高嫁京城勋贵名门,婚事还不如族里其他堂姐妹们体面,是由父亲做主,嫁了个军中的后起之秀。
女婿的才干是没得说,为人也正直厚道,可他是个平民子弟出身,家里根基差,全靠女儿的嫁妆养家。女儿出嫁时除了她这个亲生母亲私下给的体己首饰,就只有公中那一千两银子,连个好点儿的庄子都买不到,养活婆家一大帮人着实吃力,还要时不时帮丈夫资助战死同袍的家眷,早几年前就穷尽了。女儿从小最要脸,如今却要时不时厚着脸皮跑回娘家来打秋风,忍受继婆婆马老夫人与长兄周晋浦之妻的冷嘲热讽。周马氏心疼得不得了,手里积蓄却不多,贴补了女儿,儿子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女儿什么忙,只想等将来外孙丶外孙女嫁娶的时候,能拿出点钱来贴补一下,好歹让他们过得轻松些,婚嫁对象也能挑个好点儿的人。
若她连嫁妆中可以持续带来收益的田庄都保不住,她能拿出来的就只剩下旧首饰了。而她没了这些首饰,自己的体面又要如何维持下去呢?到头来还不是要被继婆婆与丈夫责怪,还要连累儿孙们的名声?
周马氏哽咽着拉住妹妹的手,苦苦哀求:「玉梅,额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厚道,会连累你们夫妻,可额真的是没法子了。好妹子,你就帮大姐这一回吧!」
马氏想要抽回双手,却被大姐拽得紧,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没法翻脸,心里只觉得悲其不幸,却怒其不争,咬牙半天才道:「额可以帮你,但不会照你说的做。」
周马氏初时欢喜,听到后半句就松开了手:「那你要咋样?」
马氏想了想。周马氏只是不想交出自己陪嫁的庄子,却不是真心要拦着周晋浦建什么玻璃作坊的。作坊的工匠学徒要跳槽,可以另想办法去提醒周家,私底下提一句就够了。
建一个玻璃作坊,可不是三两天内就能办成的。而连个影子都还没有的作坊,镇国公府就没有默认的道理。这称不上是不顾亲族情面,他们自家人内部去协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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