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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假意不知其中弯弯绕绕,诈道:“流言无稽,纷纷扬扬,我听说原是那五镜司与各位争锋,错手伤了小徒。而非小徒主动为长公子挡上一掌,可为真?”
季临渊与贺兰澈纷纷缄默,他们避而不谈的话题,此刻倒被药王当着长乐的面戳破。
贺兰澈一直想知道,长乐为什么去挡那一掌。
不过他没问,是因为最关心长乐的伤,不愿拿这些有的没的来耗费心力,且他坚信一点:“她连我都不理,又怎会理我大哥呢?”
一向不多言的季临安开口:“个中真相,不如听长乐姑娘说。”
见几人的目光投来,贺兰澈殷切,季临渊深晦,药王则是真好奇。
“我……”长乐被问得突然,还当着众人面,脑中只能飞快编着瞎话。
那一掌,她在高台之上,自是看得清赵鉴锋发掌时狗急跳墙,招招猛冲贺兰澈而去。在场之人却都在平地烟雾中,难辨身形。等贺兰澈用轻功移开时,季临渊正好接替,她又突然飘临,这一巴掌便像真真切切为季临渊挡下的。
此时长乐脑中浮出几种选择。第一,承认就为了贺兰澈。这选择刚跳入脑海就被她掐灭了,于是她想出第二种。
第二,踩到芭蕉皮。可恨她多年不吃芭蕉。要说出口时止住了——还有第三种。
第三,就是为了季临渊——选了,就等于承认流言报,她与季临渊夜里幽会之私情为真。
……
这第三种,她躲闪着贺兰澈汪泉润玉般的眼眸,实在说不出口。
“我……”长乐下定决心,瞧了眼左廊外,梢子棍正在收操。那位遣散众同门后,挥汗如雨的、敦厚无比的、可堪托付的辛夷师兄,正迈着坚定的步伐,往亭中走来。
她定了定神,幽幽开口:“我是受师兄嘱咐,才这么做。”
药王、贺兰澈、季临渊、季临安:?
辛夷刚收起棍,站定,正欲回禀,却见四双眼睛一齐望着他,一只心虚背影转动轮椅,转过眼来,冲他狠狠点了点头。
辛夷什么也没听见,却也下意识认道:“是我……啥子安?”
长乐:“我听辛夷师兄常忧心念叨,药王谷义诊,而邺城慷慨出资,情谊珍贵。我二人受师命,自然不能让贵人在义诊堂前有所闪失,否则师父该如何向邺城主交代?念及此——我此前与长公子多有误会,危急关头,自责万分,何况医者恻隐,便……便甘愿一替。徒儿微末之躯,身如浮萍,不比两位公子尊贵,替一掌,还了公子恩情,也就罢了。”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这番剖心,贺兰澈尽信,眉心动容,疑窦消尽,只有一腔心疼。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这番剖心,药王感到迷惑,看来她心中对季临渊确有不同。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这番剖心,季临渊疑七分,信三分,微微自责从前和她锋芒斗气,是否有些不必要?
她很少说这么多话,这番剖心,辛夷头顶如天雷轰过,炸翻他家先人板板……
药王皱眉:“辛夷,你当真这么说?”
“是!”辛夷长吸一口气,熟练地将锅背好。其实也不算背锅,他确实说过这些话,只不过都背着师父。
他很快冷静下来,看眼长乐,帮她找补,紧张之下带了几分渝州的家乡口音:“师妹虽冷性、不擅表达,实际她一天到黑都很为病人着想!上回她和公子们在池边摆龙门阵,不小心把长公子推到水里头——哦不,脚下打滑把长公子踹下水。她心头一直过意不去,想赔礼又不好意思。”
长乐不语,只一味用沉默回应。
“哦?推下水?”药王看向季临渊,像个睿智家长欲要主持小儿间打闹的官司。
“意外而已,池边湿滑,先是阿澈不慎踩空落水,长乐姑娘欲要与我一同相救,心切相撞,我不慎失足。池塘泥浅,并无大碍。”季临渊开口相护道,与长乐各看一方风景,眼神并不交集。
“更何况在下钦佩,二位堂主护守义诊尽心竭力,平时相谈甚少,互不相知。此次季某与镜司之争执,连累药王谷,很是过意不去!若非长乐姑娘舍命相救,还不知季某今日光景,说起来,姑娘昏迷不醒,季某想当面道谢,一直寻不到机会——幸好有阿澈,知我懂我,替我还了这大恩,不至于让季某日夜愧心。”
季临渊起身,又向长乐浅施一礼,做给药王看。长乐亦挤出笑意回他:“长公子不必挂怀。”
她想起来了,前几日,因是师兄说她的药要熬很久,贺兰澈便白天守药,晚上守她,衣不解带,困极了趴在桌上眯觉。她醒得断断续续,依稀察觉窗边有人影,却难起身,只看到两次金纹冠带,应该是季临渊。
这人何故白日来了,夜里又来?
……
如此谈下去,倒也能合上季临渊原本的打算,他趁势:“说来说去,都是镜司之祸,听说,今日午后,司正镜无妄要一同约请咱们,先生看——”
药王捻须苦笑,示意他那只摔断的手臂,脸色沉下:“来路上,恨不得将那劣人千刀万剐。所幸看到长乐没事,这心气也就顺了。昨夜我听辛夷讲,到底也是我那杨师弟——多事传信,先惹出来的祸端。”
药王先起身,其余人则跟着他起身。
“你们不觉得这湖心亭有些打挤?容不下我们这些人的膝盖,走吧!既然午后还有贵客登门,咱们先去前堂等着——辛夷!”
“哎!”辛夷师兄乖巧应声,药王叮嘱道:“看你这满头大汗,先更衣,再到前堂。最好也似公子们一样,好好整装!拿出些精气神来,别让一品大官人看低我们这些青囊草医!”
这轮椅的掌推权,自然又落到贺兰澈的手中,他理直气壮推起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