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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中天,琼林苑内宴席堪堪散去时,已过亥时。
冉漾回到席上又饮了不少,此刻酒意上涌,只想尽早归府休憩。
马车出了宫门,穿街过巷,京城早便沉入一片寂静。
冉漾闭目养神,待到马车停稳前,几乎都要昏昏睡去。
冉府的牌匾在夜色下并不显眼,这座两进的宅邸坐落在皇城西,双仪巷中。宅子占地不大,地段更次,因是转给新科的进士,原主还特意让了一分利,以沾些才气。
府中眼下只冉漾一位主人,侍奉的仆从不多。
府门后,怀月已抱了件披风等候,见到冉漾赶忙上前搀扶。
“郎君。”
冉漾半靠在她肩头,回到熟悉的地方,心下安定不少。
街上已无行人,门房合上冉府大门,闩门的声响在宁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内院中,怀月扶着冉漾在桌前坐下,又端来醒酒汤。
冉漾饮了半碗,等稍稍好受些,屋中也备好了沐浴用的水。
她展开手,由怀月为她褪下官服外袍。自从怀月入府,府中上上下下都打点得妥当,令她没有后顾之忧。
“多亏有你。”她笑着道。
“郎君说什么呢。”怀月挂起衣袍,自己父母早亡,十二岁被叔婶卖入青楼。备受欺侮这些年,若非郎君出手相救,只怕早便活不下去了。
郎君庇护于她,为她医病,又教她读书习字。天长日久相处,她当然知晓冉大人的身份。眼下自己能顶了通房的名分为她遮掩,替她分忧,她觉得很好。
朝堂波谲云诡,冉大人以女子之身入官场,她更是心疼她的不易。
沐浴时冉漾习惯不留人侍奉,怀月收拾好衣物便退下。
冉漾解开层层束胸,沐浴解去疲乏。贴身的寝衣是上好的丝绸所制,穿着格外熨贴舒心。
自外客观之,冉宅布置并不起眼,很合冉漾如今的官位。
卧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黄花梨的拔步床,玉石的笔架,白瓷镂花的香炉,处处蕴着富贵之相。
榻上被褥是今岁新做,鹅黄织锦的纹样,比寻常多絮了三成棉花。置身其上,如在云端。
榻边小案上摆着一枚新得的玉坠,只可惜它的主人今夜没有工夫细赏把玩,几乎是倒头便睡了。
……
新科士子入朝,对冉漾而言暂无分别,户部庶务依旧繁琐。
一连忙碌几日,巳时中,户部从六品上官员皆在前厅议事。
尚书刘大人显然近日脾气欠佳,茶水不过稍烫了几分,便对长史严加斥责。
在场官员心知肚明,只因前月初严大学士致仕,内阁阁臣空出了一位。近两月来新晋的阁臣人选众说纷纭,昨日朝会上才有定夺。
刘大人再度未能递补入阁,论资历、论名望,按道理他早便够了资格。
真要论起来,只能说是欠了些运道罢。
从龙之功,并非人人都能有这般机遇。
冉漾低头饮茶,微有走神,冷不防被尚书大人点起。
“太子殿下要调看近十年宣德府税赋。长瑾,你这二日编纂好,后日送去东宫。”
“是,下官明白。”
冉漾落座,察觉到周围同僚各色目光。整理十年税收,分明是个费时费力的差事。然而因与东宫相干,落在旁人眼中,又都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愿意沾边。
既是东宫谕令,冉漾暂将手中其余事务搁置一旁。没有人帮衬,她接连熬了两晚,总归能如期交差。
她禀明过侍郎大人,得了允准,于未时离开户部往东宫而去。
太子殿下的差事紧要,早些觐见在情理中。
“多谢侍郎大人。”
无人知晓,从户部至东宫,过繁华的若柳街时,冉漾理所当然地吩咐马车载着卷宗先行,至前面僻静街巷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