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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她这一生中最难看的时刻,但都不重要了。
世界在这一瞬间成为她们的背景。彻底粉碎的迈巴赫,滚滚升起的浓烟,警笛和哨声里,言真站就在那儿,望着她,时间好像都停止。
唯独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柏溪雪也是个疯子。
在看见言真眼泪的那一刻,她竟然露出了微笑,言真死死地盯着她,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在那一瞬间相碰,像决斗的火枪手,三二一拔枪回头,见证哪种真心先在对方额头留下血洞。
而言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柏溪雪赢了。
——多么惨痛而哀荣的胜利。就在昨夜,她拨通了报警电话。
饭局破产,那位大人物彻底同他们划清了关系,风声越来越紧,传来警方消息,柏正言决定出逃。
半夜正是货车上路的时间。警方在背后鸣笛追捕,柏行渊将车速提上两百迈,却不料过弯时躲闪不及,迎头撞上一辆大货车。
尖锐的刹车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深夜响彻了高速。柏溪雪就坐在警车里,一瞬间目睹了最后一幕。
这是一个流血的黎明。
晨光刺破黑夜,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这一刻,言真才意识到,自己竟开了这样久的车。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鲜红一轮圆日,霞光万丈,将天际染成一片血海。
如此浓烈、耀目的颜色,在它的衬托下,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下沉。柏溪雪依旧静静地看她,目光遥远,穿过了十年的光阴。
而她们遇见的时间比十年更久,比地久天长,还要再多一秒。
言真抬手抹了把眼泪,终于也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她:“我恨你。”
柏溪雪只是微微地笑,深深望着她,用口型回:“我也是。”
现场太嘈杂了,她们又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言真其实不太确定她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是什么。
但没关系。她平静地想。
——反正在此刻,恨和爱就是一个意思。
【正文完】
第69章表白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柏溪雪再度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是将近一年后。
那又是一个春天的晚上,夜雨蒙蒙,沾湿她的睫毛。柏溪雪撑起黑色长柄伞,于夜色中走下剧院台阶。
有路人看见她身影,好奇地投来目光,却被雨伞遮住视线。柏溪雪不紧不慢地走着,感受到她们窃窃地嘀咕两句,大概是覺得认错人了,很快就又散去了。
上一次她出现在这间剧院,还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出演话剧《暗航》的女主角,封箱的那一晚,记者和粉丝把剧院围得水泄不通。
而今夜她出现这里,不再是演员,而是编剧。
停車场到了,柏溪雪大衣上沾了点雨水,她低下头,轻轻扫了扫,收了伞,发动汽車。
现在,她已经没有司机了。
一年前柏家东窗事发后,柏氏可以说彻底倒了。因案件影响极为恶劣而广泛,头几个月她每天都在配合警方调查,然后,又反复被法院传讯,几乎算是半强迫地同外界断了联络。
好在言真当时的话不算说错,二世祖也有二世祖的好处,她的确对这件事情全然不知情,又是重要证人,終于得以幸免牢狱之灾。
但即便如此,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也已是大半年后,B市又到深秋,金黄的银杏叶挂满枝头。
那个时候,银幕上已经再也找不到柏溪雪的影子了。
那日在車祸现场的露面,算是救了她演艺生涯一命,无声向公众宣告了她的证人身份。但墙倒众人推,柏家一倒,自有无数口诛笔伐向她逼来。有人说她心高气傲耍大牌,也有人说她仗着柏家靠山,不知抢走别人多少资源。
她对此无从辩驳。很多资源的纠葛,她其实并不了解,也没有想过要争,但不是她清高,只是从小做惯人上人,早已习惯世上所有事物,只要她多看一眼,自会有人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然而命运是公平的,一切枉得的虚名,都会在某刻悉数返还。
所有参与视频伪造的嫌疑人,都被拘捕归案。那个背信弃义的男艺人,也身败名裂。而柏溪雪同样付出代价——所有代言解约,一切商业活动終止。之前拍好的戏,也不能上了。毕竟身涉要案,舆情汹涌,所有配角镜头,都要模糊或剪掉,而她出演的主角,出品方只能到处求愿意救场的女演员换臉。
一部接一部的戏不得不因她推迟上映或召回。一时观众怨声载道,互联网上随手搜搜“柏溪雪”三个字,骂她的人能绕天安门三圈。
好在柏溪雪早就没时间折腾拍戏了。
在言真收到录音,给盧镝菲打电话的时候,柏溪雪正在同景氏谈判。声色犬马二十余年,她其实什么术语都不懂,只能凭借着逻辑与直覺,从对方细微的神色中做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