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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家出车祸了。”
言真忽然打了个寒战。
她点开Chris发给她的链接,是一家新闻社的现场直播。警笛声从手机那头遥遥远远地传进耳朵,言真茫然地听了几秒,然后,整个身子都轻轻地抖了起来。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不是没有想像过这一幕。尤其是她妈她爸刚刚因为车祸去世的那一年,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每晚入睡,噩梦里都是那辆小轿车与货车撞击的声音。
却没想到真的有这一天,
Chris没开玩笑。柏正言于今日凌晨3时41分,试图经国道往机场潜逃出境。却在警方车队展开围堵时,轿车突然失控,于4时21分,与一辆满载的货车发生撞击,引发汽油爆炸,车架剧烈变形,一时难以救援。
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能不说一句因果报应,何其不爽。
然而,她心中却并没有高兴的情绪,言真看着手机,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柏溪雪在哪里?
回过神时她已经披上外套,往门外冲去。Chris还在那头喂喂喂地喊,忙中添乱:“言真?言真?你去哪儿了?你没事吧?”
下一秒,通话已经啪嗒挂断。
言真哐一声关上车门,随后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
手机掉在坐垫上,却还未熄屏。直播还在继续,镜头对着通往机场的高速,言真退出去,给柏溪雪拨了电话。
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嘟嘟响起,言真茫然地抓着手机——多奇怪,曾经又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害怕接到柏溪雪的消息,但如今,她却又万分恐惧,怕柏溪雪不会接听。
但事实多么残酷,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声忙音。柏溪雪没有接。
言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只是咬牙,用力踩下油门,任凭汽车轰鸣着,向外开去。
深夜的马路没有人,言真风驰电掣,第一次违反了交规,一边开车,一边给柏溪雪又打了个电话。依旧是忙音,路灯掠影般飞速后退,她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心急如焚。
恰巧前面就是个绿灯,她环顾左右,发现没有车辆,正要一脚油门冲过去,眼前却忽然闪出一个黑影。
言真睁大眼睛,惊骇万分,死死地踩了一脚刹车。
“——”
耳边传来尖啸。刹车声几乎刺破耳膜,她将方向盘打到极致,车头左偏,哐当撞上花坛,震得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随惯性狠狠往前栽。
安全带骤然收紧,勒得肋骨剧痛。叫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车终于停了下来,言真伏在方向盘,只觉眼冒金星,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
远光灯里,马路没有人,只有一只劫后余生的野猫,仓皇地叫了一声,迅速逃走了。
只剩下她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马路,感受到脸上一阵暖流。
她不知何时竟然哭了。
太可笑了。她曾无数次诅咒柏家祸从天降,柏氏却依旧屹立不倒。直至今日她耗尽心血拼死搏杀,终于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一场车祸竟又从天而降。
更可笑的是,那一刻她竟然真的很害怕。她怕柏溪雪真的出事,在网上最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那一刻,她的恐惧也不会比现在更重。
怎么会这样。她握着方向盘,甚至开始绝望地想,早知如此,她宁愿那一夜在威尼斯人就掐死她,最好同归于尽,从此不用再忍受命运荒唐的戏弄。
真是疯了。她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笑了起来——疯女人!
言真在心里恶狠狠骂自己,事情都还没搞明白呢!你在这里哭个什么劲!
等见了柏溪雪,一定要狠狠抽她俩耳刮子!
言真紧咬牙关,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她开得不管不顾,发了狠似地往前冲。不知道开了多久,终于听见了远方的警笛声。
一排警车停在那儿,拉了黄色封锁线,不让闲杂人等进入。言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索性下了车,摔上车门就往那边跑。
不远处,一辆警车打开了,从车上缓缓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被警察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大概是一位重要证人。言真扫了一眼,看见她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身上是那件熟悉的飞行员夹克。
一切都安静了,世界成为巨大的旷野,只剩她们二人伫立其中。
是柏溪雪。
她慢慢转头,同样看见言真。
快门声响成了一片,有警员维持秩序,大力挥动双臂,喝退所有现场朝柏溪雪扑过去的媒体:“事故现场!禁止越过黄线拍照!”
而她们只是静静地对视。直到这一刻,柏溪雪竟然还是这样可恨的美,无数闪光灯亮起,照亮她的脸,一瞬叫人目眩神迷的光。
言真相比之下狼狈得多,头发蓬乱,满脸泪痕,身上穿着居家睡衣,脚上却滑稽地踩着一双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