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第22页)
后来他的意识逐渐回笼,模糊的白色人影晃动,耳边有仪器滴滴作响。
“醒醒……紧急……联系方式……”飘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容倾拼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那一丝游离的神智。
弥留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口,苍白的嘴唇一翕一合,微微颤抖,费力地说出了几个早已烂记于心的数字:“137……74……”
艰难说出了那个号码,过了片刻,容倾终于从深不见底的泥泽中挣扎了出来。
他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前的准备室里,可能是因为医生还没到位,手术还没进行,麻醉也还没上。
已经被血浸润的战术手套被护士摘下,手腕处扎上了滞留针,在胸口处的衣物被用剪刀小心剪开了几个豁口,露出了鲜血淋漓的伤口,有名医生在做简单的止血处理,还有护士在他的身前连接着生命体征检测仪。
医生在一旁核对道:“电话和文档之中预留的一样,打过去吧。”
护士按着电话按键,拨了出去,直到出现等待的忙音,容倾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那个电话,是贺临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容倾的心口忽然一缩。
他本能地想要阻止电话打出去,不顾一切地想要从手术床上爬起来,可是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从那几个伤口中抽走了,身体微微一动,心口就和腰间骤然一疼,他喘息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话也说不出来。
身旁护士转头来,轻声道:“电话没人接。”
容倾被人重新按到床上躺好,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心情又有点复杂,也许还掺着点遗憾。
他忽然意识到,这次受伤的情况和之前的几次都不一样。
如果他真的熬不过来了,就连贺临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手术准备室里,麻醉医生迟迟没有定下麻醉评估方案。
容倾的身体却越发虚弱,他又开始剧烈地咳血,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为了防止他被呛到,医生把护理床的床头摇了起来,嘱咐他侧过头去吐。
医生在不停用对讲设备协调手术准备。
“不行,手术难度太大。病人可能会挺不过来。”
“去找庞主任来进行会诊……”
“有人联系了宋医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有医生匆匆忙忙地去叫院方的专家,其他护士正在手忙脚乱地准备手术器材。
容倾正在剧痛的折磨下,意识模模糊糊的,忽然听着电话又响了。
依旧是刚才那名打电话的护士接起了电话,她娴熟地说着:“你好,请问是贺临吗,这里是宁城第一人民医院,我们这里接到了一名重伤者,他的情况很不好,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是谁啊?”对面那个声音忽然猝不及防地响起,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容倾的耳中,“我好像没有亲友在那边登记过电话。”
他听到了,是贺临的声音。
那熟悉的语调,曾经无数次在他的耳边呢喃细语,如今却似一把冰冷的剑,插入了他的身体。
“他叫……”护士低头去查看表格。
容倾的心脏跳得咚咚直响,面色苍白如纸,他虚弱地摇头制止:“不……不要……”
护士有些错愕地停了下来,目光中满是疑惑。
容倾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不认识我……告诉他,是电话打错了……”
护士显然不理解他的用意,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
容倾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想要抓住护士的衣角,那只颤抖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几乎是在哀求她:“别让他……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心口疼痛难忍,不光是因为那根该死的钢管。
那种感觉像是被手术刀切开了胸腔,把他的一颗心脏握在手里绞拧。
护士手里拿着话筒,有片刻表情迷茫,一边是重伤且神志不清的病患,苦苦哀求着隐瞒真相;另一边是实打实登记在案的联系人,按照规定要如实告知的。
她内心更偏向于……把实情告诉电话那边的人。
容倾敏锐观察到了护士的犹豫,他心急如焚,用手紧紧掰着床栏,重伤的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去拉护士的手。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涌现出了一股力量,竟让他的上半身支撑了起来,原本侧躺着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床栏一歪,他从护理床上直直栽了下去。
身上连着的生命检测仪被他带得猛得偏移,滞留针直接被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