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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年却不依不饶:“非要贺临来给你脱吗?他早就不在这里了!”
一句话仿佛一把刀扎入了胸口,容倾的动作瞬间就定住了。
祝小年一根根掰开他攥着胸口的手,往下一看,眼睛却难以置信地悠然睁大了。
一段手指粗细的空心钢管,正插在容倾肋缘下方的正心口处,不知进去了多深,那钢管把作战服牢牢钉入了他的身体里,伤口处还在汩汩往出滴落鲜血。
没有医生,那件衣服本就是脱不下来的。
祝小年的眼泪下来了,当时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看到祝小年惊讶的表情,整个人被自责包围的样子,不用亲口骂他。容倾面色苍白地轻笑了一声,随即下一秒就喷出了一口血。
炙热的鲜血溅到了祝小年的脸上,他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结结巴巴地向容倾道歉:“容……容队,我不是东西……你骂我吧……打我也可以……”
容倾也没想怪他,吐出血喘过来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能说话了。
容倾眨动了一下眼睫,轻声对祝小年道:“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种样子,你能借给我一支烟吗?”
队里只有祝小年爱抽烟,之前不知道被他没收过多少包。
祝小年万万没想到,容倾这时候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哆哆嗦嗦地取了一支烟给他,看容倾不方便移动,祝小年把烟插在他毫无血色的唇里,然后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容倾疼得眉头微皱,额头碎发被冷汗浸湿,身体轻轻颤抖。
他猛吸了一口,借助烟草划过喉咙的辛辣,麻痹了一点疼痛。
他最讨厌烟,小时候表姨家那些打麻将的人,总是会抽得一屋子烟味,还有父亲在办案遇到困难时也会抽,一根接着一根。
可他不喜欢归不喜欢,那些在二手烟里被泡着的日子,让他养成了闻到烟味反而能冷静下来的习惯。
他知道,里面的尼古丁能够麻痹神经,也能止疼。
半塌的建筑中还在响着零星的枪声。
容倾清楚明白,战斗还没停止,他也还不能倒下,这时候停下来,可能两个小队都会陷在里面。
可是,现在不点上一根,他怕自己撑不住会晕过去。
容倾眼睛半合,抽着那根烟,靠着那点烟雾,把自己的神智聚拢起来。
然后他拿起了对讲耳麦再次塞入了耳中,万幸的是,通讯没断。
他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各组汇报位置,伤亡情况以及周边情况……”
容倾强忍着剧痛,完全没管身上的伤口,用手指夹着那根烟,烟雾在他的面容前萦绕。
“如果下方通道坍塌了的话,他们应该会从四号口出去。”
“一队继续向前,唔……咳咳……二队,注意拦截。”
他虚弱地靠在指挥车的座椅靠背上,轻轻抬起下颌,吐出一口白烟。
除了那根插在心口的钢管,肋骨可能也断了,重伤的胸腹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每一次颤动都拉扯着无尽的疼痛。
“还剩三个人吗?他们可能会在你们的西南方位。”
“别去东侧房间,可能会有危险。”
他极力忍耐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大脑还能清晰运转,一句一句话从颤抖的唇中说出,他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只是偶尔会因疼痛难忍闷哼出声。
时不时有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殷红的鲜血也顺着他垂在车门边的腿不停流下来,在地上汇聚成滩,看起来格外渗人。
祝小年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都快要疯了,整个人一直在崩溃。
他一会哭着在一旁打电话:“爸……你认不认识这边医院里最好的医生……”
一会又在旁边狂骂:“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还要等多久?”
一会又跑回容倾的身边,和他说:“容队你千万撑住啊。”
容倾没力气理他,直到他在耳麦中听到一声:“主犯已被找到,抓捕任务完成。”
“配合武器管理部门和排爆人员……清除战场……”容倾说完这句话就眼前一黑,手中染着血的烟尾垂落坠地。
此时他生命的烟火,也如那般微薄而虚弱。
在那之后他的意识时断时续,像是摇曳的烛火,时明时灭,眼前的黑色之中逐渐有些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