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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到谢衍的声音,他蓦然抬头,却是步履轻快,走向谢衍身侧,侍立在他的左右,笑道:“师尊,皇帝点我为状元。”
“藐视天子,辜负皇恩,点不点你还不一定呢。”宦官阴阳怪气道。
“天地君亲师,不跪君王,何等傲慢。”这是言官看不惯。
“哎,才子有些傲气,不妨事。”那殿上天子亲切地笑道:“谢先生的大名,朕如雷贯耳。《魏都赋》我已看过,有些想与先生探讨……不知先生可愿入朝为官?朕许以宰相之位。”
“不必。”谢衍却不为名利所动,寻常帝王,命数还受不住大乘修士的辅佐,何况谢衍也从未对官位有什么兴趣。
“可惜了。”皇帝轻叹一声,道:“先生当真不考虑一下?还有贵徒的前途……”
“考过便罢了,师尊不留,我便不留,既然已经试出了水平,大可以抹了我的名字。”
殷无极也对所谓前途不屑一顾。兴许三年前,他还会觉得做官是个好前途,因为那时,他还隔着私塾的一道门,向往着泥潭外的世界。
而如今不同了。
天地君亲师,他无君无父,唯有师友深恩。
这天底下,他只会跪他的师尊。
“既然如此,那边留不得了。”皇帝抬手,羽林军迅速上殿,团团围住。
“《魏都赋》妖言惑众,《江山图》诡谲妖邪,禁。相关人士下刑部天牢候审。”
殷无极上前一步,挡在了谢衍的身前,便也不再压抑自己的轻狂,嘲弄似的扬起唇,道:“不可用则斩?陛下如此心胸,在下长见识了。”
“动摇国本,祸乱朝纲。”
“别崖,不必多言,走吧。”谢衍摇了摇头,牵住徒弟的手,一副懒得再与他们废话的模样。“魏朝没救了,等死吧。”
“大胆!”官宦怒道。
“一群蠢蛋,怎么都听不懂人话呢……”殷无极年轻气盛,笑意盈盈说出让人恨不得当场处死他的锋利言辞。
他把自己的卷子一撕,化为纷纷扬扬的碎片。他只是跟着先生,在刀光剑影中穿行,却片叶不沾身。
谢衍身侧的灵气,如云蒸霞蔚,化为如实质的剑意,锋利而冷冽,但凡是近身十步者,无不被剑意穿身而过。
“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仙是鬼?”
百官战栗。
禁军见到死了几个,也不敢上前,生怕触怒了仙人。而谢衍白衣飞扬,只是随手一指,剑意化形便穿透墙壁,竟然直直破开一个大洞。
不知是谁,膝盖一软,竟然扑通跪倒。这似乎打破了什么沉默,接二连三的跪下声响起,朝向这降临于世的仙人,似乎在恐惧他口中的“大魏没救了。”
但这些已经很遥远了,两人已经走出了殿门。
殷无极在走下金銮殿阶梯时回头一顾,看着那金碧辉煌的禁宫,却兴致缺缺地道:“皇宫也不过如此,这便是人间帝王?”
“感觉如何?”谢衍问道。
“不如何。”殷无极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暗色的红光,一股生在他骨子里的欲望在静静沸腾,他笑了,桀骜而张扬:“下次上金殿,那个让人俯首称臣的位置,应当换我来坐。”
“修界谁也不服谁,不兴俗世这套。”谢衍没当回事,以为他只是孩子气,想尝试些新鲜东西,得到手了便不感兴趣。
天问先生宠溺孩子,却半点也不畏权威,所以笑道:“你若想过把瘾,大可以寻个机会,师尊带你去坐一坐那龙椅。”
“不必,做帝王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跟着师尊。”
无论是力量,还是权势地位。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去挣。
第116章少年心事
他们离开魏京后的第十年,大魏覆灭。
而后,整个中临洲的凡人王朝流水一样换,今日是这支义军攻入城中,改了国号,没过几年,又是另一支异姓王率兵复国,却不拥魏朝王室,反倒自己称帝,大肆分封,鱼肉百姓。
如此折腾了几十年,战火也没有停。
谢衍依旧游历于红尘,却不再打破世外之人的规则,试图提醒那些贵族王公,他只是一袭白衣翩然,带着一名持剑的玄衣少年,游走在离乱之民中,施粥,救人,治病,教书育人。
在黑沉沉的云下,殷无极搭出蓬草的茶棚,摆着几个树墩,雨将落未落。
那些没有屋檐的流民,便被白衣的先生无条件地接纳进了棚内,饮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在寒夜大雨中,食物与屋檐,宛如活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