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必报(第1页)
碧瓦朱墙下,宫道上静而有序,薄雾在日出后渐渐消散,鎏金碎影斜斜洒在檐角,铜铃微晃,更显廖然。
养心殿内沉香袅袅,一派祥和。
“三娘子自太后寿宴后便病了,锦华堂虽修葺完毕,可也要紧着三娘子的身子。”旁伺候的内侍心细如发,立时斟茶。
李元琛听人报沈灼华仍未搬回锦华堂,心中不由得起了顾虑,现下还皱着眉头。
他抓住了话中的关键:“病了,可还严重?太医去瞧过了吗?”
“莫约是从前的毛病,太医去过说是无碍。”内侍一字不差地重复着传报的说辞,“三娘子向来体弱,时节寒凉,免不得发病,于往日异常的是……”
“近来常有梦魇之阵,或是心绪难安的缘故。”
话音甫落,养心殿的门便被推开,逆着光影,依旧能看得出来人身姿挺拔。
“陛下万安。”明霁俯身问安。
李元琛抬眸望他,抬手道:“何须拘礼,你且看这份江南呈上的奏折。”
英王在江南声望颇高,借着叶氏在当地的基业,或能与之抗衡。
叶氏在多年前可谓是京都与沈氏平分秋色的世家,先祖几代为避权重君嫌,旁系外散至江南,余留嫡系一脉于京都,可随上任家主辞官逝世,在京都的影响力不复从前。
沈灼华作为叶氏仅存的嫡系血脉,是不二人选。
“朕欲令灼华一齐下江南,你道如何?”
一旁的内侍立即躬身将奏折呈递到明霁跟前,明霁淡然扫了一眼那奏本,丝毫没有去接的意思。
他沉声道:“朝政公务乃陛下之责,臣不敢。”
李元琛听出了言外之意,又记起先前内侍所禀的相府之事,当即便料到明霁的态度是因着沈灼华,一时沉吟不语。
明霁继续道:“自陛下登基起,微臣从未有过怨言。”
“只此一事望陛下见谅。”明霁忽然面容凝重:“泱泱同陛下一同长大,念着手足情分,陛下勿要……肆无忌怙。”
“手足情分?”李元琛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眯着眼睛打量,轻笑了声。
“那便要看灼华的选择了。”
“朕待她情同胞妹,若她肯主动交付大权,不再参与朝堂纷争……”
帝王家何来真情一说。
沈氏树大招风,又为世家之首,若是帝王不忌惮那才见了怪。
只盼人尽其用,方能立身。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众生,不过都是皇权的祭品。
说到底,无非是朝堂尚未安稳,李元琛尚离不开沈氏的支持,也离不了明霁的辅佐。
明霁心知肚明。
“安之”。李元琛轻唤道,似是看出了明霁的失落,眼底的算计掩盖了去,轻叹:“你我君臣间乃生死之交,若你一直同朕一条心,必不会到反目的地步。”
明霁嘴边挂着哂笑。
“她已然退步,宫变时若非她,陛下今日的皇位怕是坐不稳。”明霁缓缓道:“古今之遥,再难寻一个她来。”
“臣入仕的初心从未有变。”
“为家国安定,为天下万民。”他看向坐在高位的皇帝,轻声道:“我如此,她亦然。”
李元琛怔了怔,不由得笑了,宛若寻常般:“你们都是聪明人,无需朕再多言。”
为君者,最是无情。
见李元琛无动于衷,明霁早有料想,语气苦涩地低声问:“若微臣夫妇并无二心,陛下当真会念昔日情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