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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已知风向但未识风急(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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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瀚头也未抬,似已料到:“他在何处?”

“仍在讲坛之后的听梧斋外,未曾离去。”王缜略作停顿,又轻声道,“说是,欲等陆文昭整理出日纪要,亲自过目。”

朱瀚终于将镇纸轻轻搁下,眸色如深潭般微微荡漾,道:“唤来顾清萍,一同随我去。”

王缜领命而去,不多时,顾清萍挽束素,裙裾如烟,步履无声地自偏殿而至。她入内见朱瀚,轻声唤道:“你不歇息?”

朱瀚微一颔,抬手示意随行。

夜已深沉,听梧斋之外却灯光明亮。

小阁前,朱标正端坐石阶,手中托着一卷草书,一旁茶盏已凉。他虽着便服,但眉宇之中仍藏不住一股自持的清刚。

陆文昭立于灯下,衣衫微湿,显然曾入雨中巡视,言语间带些疲意:“殿下,这是今日讲坛摘录所成,草草成篇,或有不妥之处,望殿下指正。”

朱标却未即接,只抬目看他,声音清朗:“你所录,为真者否?”

陆文昭一怔,旋即肃然道:“一字不妄。”

“那便好。”朱标轻声笑了笑,伸手将书卷接过,拂开一页页阅读,灯下纸面洇墨微晕,竟也有几分动人之致。

朱瀚一行至近前,见此情形,脚步放轻。顾清萍却先一步趋前,笑道:“太子殿下竟连夜读书,莫不是怕笔下人不如人耳之言?”

朱标抬头,见几人至,起身行礼:“皇叔,清萍。”

朱瀚止他礼:“夜深不眠,可为谁劳心?”

朱标笑中带些倦色:“今日听讲,忽生感慨。自古言道‘学为君道’,可何为‘君’,又何为‘道’,却无人能细述明白。于是想听听文昭之笔,是否能理出几分头绪。”

他话音刚落,陆文昭已低声道:“殿下所问,陆某不敢妄言,只能记所闻、录所思。他日若能成编,或可助学者重溯讲坛之源。”

顾清萍倚于廊柱,眸光温婉:“你这是要重起太学遗风,唤回昔日士林之气?”

朱标轻轻一笑,语气却带一分肃穆:“不是唤回,而是存一脉。太学曾废,士子可散,然求道之心不可断。东宫讲坛既起,便不可再随风起落。”

朱瀚静静听他言辞,终是低声道:“标儿,你已知风向,但未识风急。”

朱标愕然抬眸,只见朱瀚面容淡然,语气如常,却有一股从容锋利之气直刺人心:“如今讲坛虽盛,却未必人人钦服。你传仁政之声,是为民之福,却未必为士人所乐。”

“有理者,士人未必信;得人者,士人未必敬。”

顾清萍轻轻一笑,似乎是要缓和气氛:“殿下此言,于今夜听来,未免太重。”

朱瀚却不回头,只看着朱标道:“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能讲理,而是能得人心。你今日立讲坛,得名士、收士子,此为好事。但须记住,士之所向,变于一念;天下之心,动于微风。”

朱标默然不语,半晌后,才轻声道:“皇叔可有良策?”

朱瀚缓步前行,踏上玉阶,声音仿若从风中飘来:“讲坛不缺名声,缺的是火种。你教士子,教他们如何治世?不如教他们先读人心、写人事。”

顾清萍在旁接道:“人心易冷,唯记之不灭。”

她语毕,转眸看陆文昭:“你可愿择一日,将讲坛所纪之文,朗诵于士人之前,不为述功,只为溯源?”

陆文昭拱手深揖,语声坚定:“文昭愿为墨笔之役,替东宫守此心。”

朱标闻言,目中有光渐现,缓缓点头:“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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