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第3页)
“其实,”达奚珣低声说,“还有一条路。”
陈希烈和张韬同时看他。
“谁也不迎,”达奚珣声音压得更低,“就以长安留守、朝廷暂摄的名义发号施令,维持现状,等……”
等什么?他没说出口。
等杨玉环在北方战死?等叛军卷土重来?等天下分出个真正的胜负?还是等那把悬顶之剑,最终落下?
一阵沉默后,陈希烈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达奚珣脸上:“听闻达奚公府上,有位孙女,跟着娘娘北上了?”
达奚珣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扯出一个笑:“陈相说笑了。并非我孙女,一个自逐家门的外人罢了,她的生死荣辱,早已与达奚家无关。”
他话说得轻松,陈希烈看着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转开了视线。
许久,张韬拨弄了一下炭火,幽幽道:“如今想来,当初逼得有些太急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问人,也像在自问。陈希烈依旧沉默,只是望着窗棂上那片渐沉的暮色,半晌,才叹出一口气。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都有些惘然。
就在这时。
“当——!”
“当当当——!”
从皇宫正殿方向传来的钟声,撕破了黄昏的寂静。
三人一震。
这钟声他们太熟悉了,那是天子登基、大朝会时才敲的景阳钟,自李隆基弃城而逃,杨玉环再次入主后,这钟再未响过。
“这是……”达奚珣起身。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宦官连滚爬爬冲进来,脸色惨白:“二位相爷!公公!不好了!赵王李璘带着一帮大臣,闯进了紫宸殿,已经穿上龙袍,正在受贺,要登基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陈希烈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达奚珣跌坐回椅子上,张韬面无表情,只是拨弄炭火的手,微微一顿。
“到底……”达奚珣喃喃,“还是有人等不及了。”
钟声还在响,一声声,砸在长安城上空,声音传得很远,越过宫墙,越过坊市,越过那些惶惶不安的百姓的头顶,飘向北方空旷的原野。
张韬忽然轻声问:“二位相爷,你们说,娘娘在做什么呢?”
没人回答。
陈希烈睁开眼,望向北方,天际最后一缕光正在消失,那个女子走了,而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正被一群人像争抢腐肉般撕咬。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费尽心机,步步为营,把她逼走,以为能得到一个可以掌控的棋盘,可如今棋盘还在,下棋的人却都成了棋子,在一团混乱中互相践踏,而他,似乎也成了这混乱的一部分。
钟声停了。
三人依旧坐着,茶已凉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