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7 章（第3页）
作者：沈墨。
简介：旅德观念艺术家，专注于探讨信息时代个体认知结构与集体潜意识规训之间的张力。其作品常通过极致的几何秩序与解构性视觉语言，挑战观者的感知边界与思维惯性。本次参展作品《凝视的结构》试图探讨“观看”行为本身如何被权力与算法预先编码，并暗示突破此种编码的潜在路径。
沈墨。又是一个新的名字。旅德背景，观念艺术家。简介中的关键词——“认知结构”、“规训”、“解构”、“突破编码”——再次与“净蚀”那套“净化循环”的扭曲话语体系高度重叠。
迟晏装作随意浏览，与画廊里一位看似负责布展的年轻助理攀谈起来。他称赞《凝视的结构》极具冲击力，询问艺术家沈墨是否会出席展览开幕。
“沈老师啊，”助理一边调整旁边一个小型金属装置的摆放角度，一边有些遗憾地说，“这次恐怕来不了。他在欧洲有个重要的驻地项目，时间冲突了。不过他的代理人和我们馆长很熟，作品都是远程敲定的。听说沈老师对这次展览的主题特别感兴趣，觉得和他的创作脉络非常契合。”
“远程敲定？那布展细节呢？比如这幅画的悬挂高度、灯光角度，艺术家没有特别要求吗？”迟晏故作好奇。
“有的有的。”助理指了指画作上方隐藏的射灯，“沈老师那边发来了非常详细的布展指引，包括灯光必须从某个特定角度打下来，在画面前方地面形成一道清晰的光带分割，还有旁边这件装置作品《数据残响》的摆放位置和启动程序，都有严格规定。感觉沈老师是个追求极致细节和现场控制力的人。”
“控制力”……迟晏捕捉到了这个词。对现场细节的极致控制，正是“净蚀”仪式布置者的典型特征。
他谢过助理，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画廊。回到办案中心，他立刻调取了“沈墨”的相关信息。公开资料显示，沈墨，三十五岁，本科毕业于国内顶尖美院，后赴德国深造并获得艺术硕士学位，近年活跃于欧洲及国内的前卫艺术圈，举办过数次个展和群展，艺术评论对其作品的评价多为“冷峻”、“思辨”、“具有强烈的批判性和技术焦虑”。其社交媒体更新频率不高，内容多为作品片段、哲学引述和碎片化的思考，言论风格冷静克制，偶尔透露出对技术垄断和“认知极权”的深切忧虑。
从公开信息看，沈墨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国际视野和深刻思辨的当代艺术家，与连环杀人犯“执行使徒”的形象相去甚远。然而，迟晏的直觉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艺术可以成为理念最完美的伪装和载体。一个精通符号、擅长控制现场、理念内核与“净蚀”高度共振的艺术家，完全有能力策划甚至直接参与那种充满“仪式感”的犯罪！
“郑队，我需要调查这个沈墨，以及他与‘净蚀’组织，特别是与陆文渊、‘李广财’可能存在的关联。”迟晏向郑队汇报了自己的发现和怀疑，“‘凝视的结构’这幅画，几乎可以看作是‘净蚀’源符的理念宣言。沈墨的远程布展要求，显示他对现场效果的绝对控制欲。这太符合他们的行为模式了。”
郑队看着迟晏带回来的画作照片和沈墨的资料，眉头紧锁：“一个有名气、有国际背景的艺术家…如果他和‘净蚀’有关，那说明这个组织的渗透力和伪装能力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但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贸然调查一个知名艺术家，容易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反弹。”
“我们可以先从技术层面入手。”迟晏提出建议，“查沈墨近期的国际行程、通讯记录、资金往来，看是否有与已知‘净蚀’节点的可疑交集。同时，通过安全渠道，请欧洲的同行协助了解一下沈墨在德国的活动圈子，特别是他是否接触过某些极端的技术哲学或神秘学团体。”
“另外，”迟晏补充道，指向画廊展览的主题，“‘内在秩序的瓦解与重构’…这个展览主题本身就很值得玩味。‘瓦解’对应‘净蚀’，‘重构’对应他们试图建立的‘新秩序’。展览的开幕时间定在下周五晚。我怀疑，这不仅仅是艺术展，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仪式场’或‘诱饵’。‘执行使徒’的下一次行动，会不会就选在展览开幕现场？目标或许是某个符合他们‘系统象征’标准的嘉宾，或者…干脆就是对参观者的一次集体‘理念灌输’或‘精神标记’？”
这个推测将案件的复杂性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艺术展成为犯罪舞台，观众可能成为不知情的“祭品”或“见证者”。
“以安保检查的名义，提前介入画廊的布展工作！”郑队当机立断，“检查所有展品，尤其是沈墨那幅画和相关的装置作品，看是否藏有物理或电子陷阱、窃听监视设备、或者任何可能用于实施犯罪或传递信号的东西。同时，对画廊的安保系统、网络环境进行彻底评估。以反恐和安全为由，要求画廊提供开幕式所有受邀嘉宾名单，进行背景预审！”
命令迅速执行。网安和技侦人员以“重大活动安保前置检查”的合法理由进入了“视界回廊”画廊。检查过程细致而专业，画廊方面虽然有些意外，但出于安全考虑给予了配合。
初步检查结果令人意外，也令人更加不安。
沈墨的作品《凝视的结构》画布本身没有发现异常，但对其画框背面的精细检查中，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完全嵌入木质结构的、非标准的无线信号收发模块。模块处于休眠状态，无法判断其具体功能，但其工艺和封装方式，与之前在陆文渊工作室查获的某些自制入侵工具中的部件高度相似。
而那件名为《数据残响》的金属装置，由数个不同形状的金属片和内部电路板构成，据称可以感应环境电磁波动并发出随机的、类似摩斯电码的轻微敲击声，其内部电路设计非常怪异，除了预设的感应发声功能外，还有一块多余的可编程芯片区域，目前未被激活，但其引脚连接方式显示，它具备接收外部无线信号并可能驱动某种未明附件，如微型投影、频闪、甚至释放物质的潜力。装置的摆放位置，恰好处于画廊一个监控死角的边缘。
画廊的网络系统相对独立，但技术人员发现其Wi-Fi路由器日志中有数次短暂的、来自不明设备的连接尝试，时间都在深夜布展期间，尝试失败，但留下的设备MAC地址经过伪装，与已知的“净蚀”相关活动有间接关联。
更关键的是，在要求画廊提供预展嘉宾名单时，对方起初有些迟疑，但在警方强调安全重要性后，提供了一份初步名单。名单上除了艺术界、评论界、收藏界人士外，赫然还有几位本地□□门的官员、一位知名的社会学家以研究“信息时代的个体焦虑”著称、以及……市局宣传处的一位副处长受邀作为“警民共建、文化润心”的代表。
这位副处长，虽然不是专案组成员，但其身份无疑代表着“秩序之眼”的一部分——警方对外宣传和形象维护系统。
所有线索，似乎都在隐隐指向迟晏的推测：这场艺术展，很可能是一个陷阱。目标或许就是那位代表着“警方凝视”的宣传处副处长，或者，是整个开幕式本身，试图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一次针对“权威凝视系统”的、公开而又隐秘的“净蚀”仪式。
“取消那位副处长的出席！加强对画廊及周边的布控！便衣入场，盯紧所有可疑人员和沈墨作品的异常反应！”郑队感到事态正在滑向一个危险而诡异的临界点，“同时，国际协查要加快！我要知道沈墨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和陆文渊到底有没有联系！”
压力空前巨大。既要防止可能的袭击发生，又要避免因过度反应而惊动真正的凶手，导致其改变计划转入更深的地下。
迟晏再次仔细研究了画廊的平面图、展品布局、尤其是《凝视的结构》和《数据残响》的位置关系。那幅画是“凝视”的中心，那装置是可能的“响应”或“触发”点。无线信号模块…可编程芯片…监控死角……
他脑海中模拟着各种可能的“仪式”触发场景：当特定的“凝视”达到一定时长或角度，画框内的模块接收到某种信号，激活装置内的芯片，驱动隐藏的功能……
无论如何，开幕之夜，“视界回廊”画廊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艺术空间。
它变成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一个等待猎物踏入的“凝视结构”。
而猎手们，必须赶在网收紧之前，找出织网的人，并看穿那隐藏在“艺术”之下的、冰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