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第1页)
“净蚀”连环杀人案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低气压云团,沉沉压在市公安局的上空,并不可避免地蔓延至兄弟部门。缉毒大队,这个平日里与“白粉”、“□□”、“□□”等词汇搏斗的利刃,也被抽调精锐,卷入了这场追查诡异“□□”来源的战役。
起初,方向是明确的。既然死者体内检出□□成分,而凶手需要用它来控制或“处理”受害者,那么来源无非几种:非法地下工厂、盗窃或违规流出的制药原料、非法药物销售网络(包括线上黑市)、或者从含□□的管制非管制药品中非法提取。
缉毒大队雷厉风行,立刻兵分多路:
一路扑向全市各级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药房,核查含□□成分的处方药(如某些复方感冒药、止咳平喘药)的处方记录、库存管理、以及近期是否有异常领取或失窃。结果令人失望:所有正规医疗机构的管理严格,记录清晰,未发现大规模或异常流向。偶有个别患者超量开药,但追查下去,都是普通感冒患者,与案件无涉。
另一路则深入监管相对薄弱的社会药店、连锁药房,进行地毯式排查。重点检查含□□类OTC药品(如某些品牌的感冒灵、白加黑等)的销售记录,查看是否有同一人反复、大量购买,或者使用可疑身份信息购买。几天下来,腿跑细了,嘴皮磨破了,查获了一些违规销售和少量流弊行为,但与案件所需的、可能用于多人且手法专业的“□□”用量相比,这些零星发现都显得杯水车薪,更像是日常监管漏洞,无法形成指向性线索。
第三路,则是缉毒大队的老本行——扫荡地下毒品网络。他们梳理线报,加大了对已知贩毒团伙、吸毒窝点的打击力度,甚至端掉了一个盘踞在城郊结合部的制贩毒窝点,缴获了一批□□、□□和原料。然而,审讯中,无论是毒贩还是瘾君子,都对“□□”用于连环杀人仪式表现出茫然和惊骇。在他们的“业务”或“消费”范畴里,□□要么是□□的前体,要么是某些廉价“筋儿”里的添加物,但专门用来搞什么“仪式”?没听说过。这条线,除了净化了一下社会环境,对案件进展同样贡献寥寥。
连续的高强度行动却收获无几,让参与行动的缉毒警们既疲惫又焦躁。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沉闷。大队长陈刚狠狠掐灭烟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医院、药店、毒圈都筛了一遍,难道这孙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从这些常规渠道搞的?”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坐在角落、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缉毒警小王,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认真。
“陈队,各位前辈,”王锐的声音不大,却让一屋子老烟枪暂时停下了吞吐,“我……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现在管它熟不成熟,能想的都说说!”陈刚一挥手。
王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开口道:“我们一直是在追查‘谁买了□□’或者‘谁卖了□□’,顺着药品的流向找。但凶手这么缜密,反侦查意识这么强,他会不会……直接把源头,握在自己手里?”
“源头?什么意思?”旁边一位老缉毒警问。
“我的意思是,”王锐眼神清亮,思路逐渐清晰,“凶手自己,会不会就经营着一家药店?一家不怎么起眼,可能还是个个体经营的私人药房?”
他进一步阐述:“如果他本身就是开药店的,那么获取□□类药品,对他来说就变得异常简单且隐蔽。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通过正规或非正规渠道进货,然后以‘损耗’、‘内部使用’、‘破损’等名义轻松截留,神不知鬼不觉。他甚至不需要频繁外出购买,留下痕迹的风险大大降低。而且,一家私人药房,往往管理相对松散,老板就是最大权限者,做点手脚太容易了。”
这个角度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之前大家的思维确实被局限在了“买卖关系”上,忽略了“持有者”本身可能就是“源头”的可能性。
“私人药房……个体老板……”陈刚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精光一闪,“有道理!这可比到处找渠道买药安全多了!而且,如果他是开药店的,那他很可能具备一定的药理知识,这和他能在受害者体内精准使用□□的情况也对得上!查!立刻调整方向,重点排查全市范围内的个体私营药房、诊所,尤其是老板背景神秘、经营状况可疑、或者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的!”
新的排查指令迅速下达。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购买记录或可疑交易,而是药房经营者本身。侦查员们开始梳理全市个体药房的注册信息、经营者背景、有无违规记录,并结合“净蚀”案凶手可能具备的特征进行交叉比对。
这项工作同样繁琐,但方向似乎更加明确。几天后,几处可疑点陆续浮现,其中,位于城北一片待改造“城中村”边缘的一家名为“安济堂”的小药房,引起了侦查员的格外注意。
“安济堂”门脸不大,装修陈旧,夹在一片五金店和小餐馆之间,很不显眼。注册经营者叫“李广财”,但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个“李广财”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真正的经营者身份成谜。药房有正规的药品经营许可证,日常药品销售记录看似规范,含□□成分的药品登记也很严格,表面上看不出大问题。
然而,深入走访周边商户和居民后,一些反常的细节浮出水面。
首先,是这家药房的用工情况。药房长期只雇佣一名中年女员工,姓刘,负责白天的营业。据刘阿姨说,她是通过中介介绍来的,工资比同地段药房店员高出近三分之一,而且老板对她几乎没有任何业绩要求,只叮嘱她“看好店,按规矩卖药,登记清楚就行”,至于赚多赚少,老板似乎并不在意。这种“高薪低要求”的模式,在竞争激烈的个体药店中颇为罕见。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刘阿姨从未见过药房的老板本人。面试是通过电话,工资每月准时打到她卡上,偶尔需要补货或处理事务,也是通过网络通讯软件联系,对方从不露面,也不视频,只用文字交流。店里需要的大额现金支出,老板会提前将钱转到刘阿姨的账户,由她去操作。用刘阿姨的话说:“感觉像个影子老板,只出钱,不管事,也不见人。”
一个身份神秘的老板,一家盈利似乎并非首要目的的药房,一个拿着高薪却从未见过老板的员工……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合常理的诡异。
“安济堂”的嫌疑度急剧上升。它完全符合“源头隐蔽”的设想:老板可能就是凶手本人,利用药房作为合法掩护和□□来源。高薪雇人且不露面,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与他人的直接接触,降低暴露风险。对盈利不在意,说明药房可能只是一个“幌子”或“工具”,其真实目的并非经营。
侦查员立刻对“安济堂”展开了秘密监控和调查。技术队尝试追踪那个与刘阿姨联系的网络账号和汇款账户,发现都经过了层层伪装和跳转,最终指向海外匿名服务器,难以追溯。药房内部的监控数据也早已被定期覆盖或删除。
同时,另一组侦查员开始梳理“安济堂”近两年的药品进货单,尤其是含□□成分的药品。虽然表面登记规范,但仔细核对批号、数量与上游批发商的出库记录,还是发现了一些微小的、难以解释的差异,似乎有少量药品在入库后“蒸发”了。此外,在药房后间一个上锁的小柜子里,发现了少量未贴标签的药粉和几个特殊的过滤、研磨工具,疑似用于简单的药物提纯或配制。
所有迹象都指向,“安济堂”绝不只是一家普通的城中村小药房。它很可能就是“净蚀之手”用来获取关键“仪式材料”的巢穴之一,甚至可能就是其现实身份的掩护所。
消息传回专案组,郑队和迟晏精神为之一振。尽管“老板”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但“安济堂”这个实实在在的物理支点,终于让他们触碰到了凶手在现实世界布设的网络一角。
“立刻对‘安济堂’进行24小时不间断秘密监控!”郑队下令,“不仅要盯住店面,还要盯住所有进出人员,特别是试图接触后间或行为异常的人!技术队,想办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获取那个小柜子里的物证进行化验!同时,查清药房产权的真正归属,以及那个假身份‘李广财’的办理渠道!”
“另外,”迟晏补充道,“刘阿姨虽然是雇员,但她可能是唯一与凶手有过间接‘接触’的人。需要对她进行更深入、更策略性的询问,看看是否能从日常接触的细节中,挖掘出关于‘影子老板’行为习惯、语言特点、或者任何可能指向其真实身份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极其模糊的感觉。”
“安济堂”,这个不起眼的城中村药房,瞬间成为了专案组目光的焦点。它像一扇厚重的铁门,虽然紧闭,但门后可能就藏着通往那个黑暗祭坛的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