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7 章（第2页）

地面上，用暗红发黑的液体，绘制了一个直径约四米的、复杂程度远超以往的几何图案。图案几乎覆盖了整个客厅中央区域，线条更加繁密，符号更加怪异，层层嵌套，中心区域甚至出现了类似“漩涡”或“眼睛”的纹样。

环绕尸体的“祭品”，达到了惊人的十三样。除了之前出现过的诸多物品，又增加了三样新东西：一把小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一块光滑的、带有天然涡纹的河石；以及——一本崭新的、黑色封皮的空白笔记本，翻开的第一页上，用熟悉的红色字迹写着：“净蚀·归处”。

尸体的背部，那标志性的致命伤口清晰可见。皮肤上同样有细微的刻痕，这次的图案似乎与地面那个“漩涡”中心有所关联。

而最让侦查员们呼吸停滞的是，在门口玄关的鞋架上，随意地、甚至有些突兀地，摆放着一双鞋。正是现场发现同款鞋印的那双名牌运动鞋，42。5码，鞋底花纹与现场提取的印记完全吻合。

鞋子就在那里，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随时会回来穿上。

但鞋子的主人，此刻正赤身，以最屈辱和最“艺术化”的姿态，躺在自己家客厅的中央，成为自己“作品”的一部分。

周凯，就是第五名受害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至少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

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客厅其他地方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个相对封闭、隔音良好的私人空间里，从容不迫地完成了这场规模空前、细节繁复的“仪式”。清空客厅，显然是为了给他的“祭坛”留出足够纯粹的空间。

技术队和法医立刻展开了现场勘查和尸检。初步结果迅速汇总：

周凯死因与之前四名受害者一致，背部锐器刺入心脏导致失血性休克。

其体内同样检测出了□□成分，含量与前三名受害者类似。

现场所有“祭品”中，除了新增的三样，其余物品均能在前四个现场找到对应。尤其是那枚张超的袖扣，再次出现。

地面图案绘制材料与之前相同。

捆绑尸体的麻绳、天花板的挂钩等，都是常见物品，来源难查。

那双运动鞋上，除了周凯本人的穿着痕迹，没有发现明显的他人指纹或DNA。

整个现场，除了周凯本人的生物痕迹，以及凶手必然留下的微小接触痕，异常“干净”。凶手显然极度熟悉这个环境，并做了充分的清理。

周凯的手机不在现场，可能被凶手带走。其家中电脑等电子设备均被检查，发现大量与神秘学、符号学、艺术理论相关的资料，以及“幽玄之间”论坛的浏览和登录记录。他与“净蚀之手”的加密私信内容正在紧急破解。

随着调查深入，带来了新的、更令人费解的转折。

在对周凯最后一段时间的社会联系进行排查时，一组侦查员走访了多家搬家公司和大件物流平台。

记录显示，在周凯对家人声称“出差”的前三天，他曾主动联系该公司，预约了上门清运服务。公司为保障权益进行的例行录音，录音中周凯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有些疲惫，但条理清晰。他详细列出了需要搬走的家具清单——正是后来他客厅里消失的那些——并要求对方尽快处理，付款爽快。公司按约派人上门，顺利运走了所有指定家具，整个过程并无异常。

家具，是周凯自己叫人搬走的。

这个发现，如同在已复杂至极的谜题中，又投入了一颗旋转方向不明的骰子。

“他清空自己的客厅……是为了迎接自己的‘仪式’？”林薇感到一阵荒谬的寒意，“这说不通。如果他是受害者，他怎么会提前配合凶手，创造施害的条件？”

“如果……他并不完全认为自己会是‘受害者’呢？”迟晏注视着现场照片中周凯那扭曲却透着一丝诡异“安宁”的姿态，“‘构序者’。他在论坛与‘净蚀之手’探讨仪式构建。或许，在他被那套扭曲理念彻底同化的认知里，清空客厅、布置场地，甚至将自己置于祭坛中央，都是完成某种‘终极作品’或‘升华仪式’的必要步骤。他可能混淆了‘创作者’、‘参与者’与‘祭品’的界限。”

“你是说，他可能自愿，或者在半催眠、半胁迫的状态下，配合了凶手，共同策划了自己的死亡现场？”郑队眉头拧成死结，“那凶手是怎么控制他的？□□？精神控制？还是某种……邪教式的洗脑？”

“都有可能。”犯罪心理专家接口，“‘净蚀之手’在论坛展现出的强大说服力和精神影响力不容小觑。对于周凯这样长期浸淫其中、理念可能早已动摇的深度参与者，引导他走向自我献祭的结局，并非完全不可能。尤其是如果凶手承诺了某种‘超越’或‘永恒’的意义。”

周凯电脑和论坛私信的进一步分析，似乎佐证了这个推测。在最后阶段的加密交流中，“构序者”的言论确实流露出一丝对“尘世羁绊”的厌弃和对“彻底净化”的渴望，而“净蚀之手”则不断强化这种意念，并用充满诱惑的语言描绘着“归处”的“宁静”与“圆满”。其中一条信息里，“净蚀之手”写道：“空间已净，躯壳方可承载最后的蚀刻。此乃汝构序之功，亦为汝升华之阶。”

这几乎可以理解为，清空客厅是“构序者”周凯被赋予的“最后任务”，是他通往“归处”的必要准备。

“所以，那双鞋……”郑队看向鞋架照片，“可能也是他自己脱下来，放在那里的？作为一种‘日常’与‘仪式’的切割标记？或者，是凶手事后刻意摆放，用来混淆视听，暗示周凯是凶手？”

“现在看，混淆的可能性降低了。”迟晏分析，“如果是凶手嫁祸，他不太可能留下‘周凯自己搬空家具’这样一个容易被查证、且指向性复杂的细节。这更像是一种……仪式叙事的一部分。周凯主动清空空间，脱下日常的鞋子，然后等待或迎接‘净蚀’的降临。鞋子放在门口，象征着他作为‘日常周凯’的‘离去’，而客厅里那个，则是‘仪式周凯’的‘归处’。”

这个解读让整个案件蒙上了一层更加浓厚的、源自内心深渊的黑暗。凶手不仅杀人，不仅布置现场，他甚至可能操纵受害者的心智，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合作”，完成对自己生命的“献祭”。这比单纯的暴力虐杀，更令人不寒而栗。

“空白笔记本……”迟晏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件新祭品上，“如果‘归处’是一个句点，这本待书写的本子，或许意味着凶手认为，周凯的‘故事’以这种形式结束了，但‘净蚀’的叙事……还将由他继续书写下去。周凯的案例，可能是一个‘完美模板’，一个他想要复刻或超越的标杆。”

这意味着，凶手远未满足。周凯的“归处”，可能不是终结，而是一个阶段性的“完成品”。凶手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和“仪式验证”，他的胃口只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