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2 章（第2页）

除了继续在边界地带秘密投放更精美、信息更丰富的纸质宣传品，声音成为了新的利器。

技术小组在迟晏的启发下，开始尝试制造原始的“扩音装置”。他们利用特制的、类似巨型喇叭的金属共鸣腔，以及蒸汽或压缩空气驱动的气流震动发声装置，制造出了可以发出巨大声响、传播极远的“汽笛”和“号角”。这些装置经过精心调试，可以发出特定的、有节奏的长短音组合，构成简单的“声码”，用以传递预设的信息，比如“平安”、“集会”、“欢迎”等，在寂静的“凡域”和边界地带，其传播距离远超人声。

更冒险但也更有效的，是组织小规模的“边界展示日”。在精心挑选的、靠近某些大型凡人聚居区或交通要道的“绝域”边缘，选择天气晴朗、风向有利的日子，“新源崖”会提前派出侦察兵清场并警戒。然后，在指定时间，利用大型投影装置和强力扩音设备，向边界外展示那些精心制作的幻灯片影像，并用清晰、平实的语言，宣讲“新源崖”的理念、成就和生活状况。有时甚至会进行简单的远程“喊话”交流，回答外界凡人最关心的问题。

这些“科学宣传”手段，效果远超预期。

那些清晰、真实的影像，比任何文字和传闻都更具冲击力。外界凡人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了“绝域”内部的景象，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钢铁力量”和“秩序生机”的世界，看到了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在那里过着有尊严、有希望的生活。

“声码”和“边界展示”则打破了信息的单向传递，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跨越“绝域”边界的、近乎实时的互动感。

越来越多被压迫、被忽视、心怀梦想的凡人，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后，心中那团渴望改变的火苗被彻底点燃。投奔“新源崖”的队伍，从之前零星的涓涓细流，开始逐渐汇聚成持续的溪流。

他们不再是清一色的走投无路者。开始有掌握特定手艺的工匠、粗通文字的读书人、经验丰富的老农、甚至个别对现有仙凡秩序产生深刻怀疑、读过些杂书的底层知识分子，开始出现在投奔者的行列中。这些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劳动力，更是宝贵的技能、知识和新的思想火花。

当然，这也彻底激怒了那些依赖凡人劳力的外围宗门和家族。他们加大了对边界的封锁和拦截力度，冲突频率和烈度都在上升。但“新源崖”的防卫力量在装备和战术上不断提升，侦察兵小队行动更加诡秘高效，往往能让对方的拦截扑空，或者付出不小代价。

“新源崖”这前所未有的、高调的对外宣传和持续的人口流入，以及其内部令人咋舌的“工业化”发展速度，终究无法再被高层忽视。

相关的、更加详尽和令人不安的情报，被不断汇集到各个大型宗门负责外事与情报的长老案头。

“钢铁之城……蒸汽机械……量产精工……系统医学……知识传承……契约立国……”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冲击着传统修仙文明的认知。尤其是那种不依赖灵力、却能大规模制造精密器械、系统提升生产力、并以契约形式组织社会的模式，在修仙者看来，简直是对“个体伟力”和“天道自然”的某种“亵渎”与“僭越”。

更关键的是，这些“凡人”表现出的组织性、创造力、以及……潜在的扩张性，已经远远超出了“疥癣之疾”的范畴。他们似乎正在构建一套完整的、可以自我复制和发展的替代文明体系的雏形！

这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一片灵脉的问题，而是可能动摇整个“仙凡有别、弱肉强食”的现有世界秩序根基的根本性挑战。

玄嶂真人所在的宗门，以及其他几个密切关注此事的上宗高层，再也无法坐视。

经过数次高层密议，最终的决议，超出了玄嶂真人等人的预料。

坐镇宗门、修为已至化神中期、道号“云渺上人”的太上长老，在仔细审阅了所有关于“绝域”和“新源崖”的情报后，做出了决定：

亲自前往一观。

“云渺上人”已有近百年未曾离开宗门核心秘境。此次决定亲赴“绝域”边界，震动整个宗门高层。

“师尊，区区凡俗异端，何劳您亲自出手？弟子等愿再探，或请几位师叔……”玄嶂真人闻讯后，立刻前往拜见，试图劝阻。

云渺上人身着朴素道袍，鹤发童颜，双目开阖间似有星辰幻灭，气息渊深似海。他轻轻摆手，打断了玄嶂真人的话。

“玄嶂，你之所见所报，已非‘区区异端’四字可括。”云渺上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穿透力，“他们所做的，非止于‘术’，已近于‘道’。一种……迥异于我辈所求天道的，‘凡人之道’。”

“其‘凡楔’改易地脉，是谓‘易地’；其‘工分’量化劳绩，是谓‘均利’；其‘宪章’共订规约，是谓‘约法’；其‘知识’普传授业，是谓‘开智’。此四者，已初具一方文明之基相。虽稚嫩粗陋，其‘理’却自成一体，隐隐有……对抗天衍，另辟乾坤之意。”

“更为关键者，此‘道’似能聚凡心，凝凡力，化不可能为可能。其发展之速，已非寻常势力膨胀可比，乃是……一种新的存在方式，正在那片被污损的土地上，破土而出。”

云渺上人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与山河，看到了那片灰蒙散尽后、沐浴在阳光下的奇异土地。

“如此异数，若不亲见，难明其本质，难断其祸福。尔等之前顾虑其‘第二绝域’之胁，此为其‘术’之可畏。然其‘道’之可虑，尤在其‘术’之上。”他顿了顿，“况且，天道之下，万物刍狗。此等‘凡人之道’，究竟是一时逆流，昙花一现？还是……天命所钟，另有机缘？非亲临其境，以神观之，以心感之，难以妄断。”

“为师此去，非为征伐，亦非招抚。”云渺上人最后道，“只为观道。”

观道！

玄嶂真人心中凛然。师尊此言，已将此行提升到了探究天地至理、文明兴衰的高度。这不再是简单的宗门事务，而是关乎道途认知的严肃事件。

“弟子明白了。”玄嶂真人躬身领命，“弟子立刻安排，只是……那‘绝域’环境对灵力压制极强，即便师尊修为通玄，恐也……”

“无妨。”云渺上人淡然道，“道之所存，不拘于形。灵力者，一器耳。纵无此器，心观天地，神游太虚，亦可察其微末。况且……为师也想看看，那片被强行改写的天地，如今是何等‘道韵’。”

数日后，一艘比“破虚舟”更加古朴内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隐晦波动的青色飞舟，悄然驶离了云渺上人所在的宗门秘境。飞舟之上，仅有云渺上人与两名随侍的元婴后期长老，以及负责引路的玄嶂真人。

目标：绝域边界，“新源崖”所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