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阿容又回去了客栈一趟,从另一个地方提拔了一个人做老板,给秦假仙留下了封信,便整理了自己的行礼,便离开了客栈。
她知道随着欧阳世家的逐渐显露,她怕是躲不了清闲的,就跑到了月中天住一段时间。
听闻她回来,月中天的主人萧竹盈便在晚饭的时候叫了阿容过来。
阿容边走边整理衣物,些许凌乱的衣片捋齐捋顺,一转角便遇上了金羽兰。
金羽兰一见到阿容就激动地跑到了她的面前,抬着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她,“阿容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阿容的声音平静温和,垂眸看着眼前已长到她肩膀高的少女。十六岁的金羽兰,身形抽条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胆怯,跟在萧竹盈身后偷偷模仿的小女孩。
她穿着萧竹盈偏爱的鹅黄衣裙式样,但眉宇间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明亮的期盼,尤其是在见到阿容的时候。
阿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金羽兰理了理跑动时微乱的发辫和衣襟,这个动作她做了十年,已成了习惯。
金羽兰立刻站得笔直,乖顺地仰着脸,任她整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容看,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未见的面容仔细描摹一遍。
“阿容姐,你这趟出去好久。”金羽兰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随即又雀跃起来,“不过你回来得正好!娘……夫人前些天得了一坛江南的桂花酿,说等你回来一起尝尝。还有,我新练了一套掌法,有些地方总是不顺畅,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她的话语像珠子般滚落,急切地想把这几个月的空白填满,阿容静静听着,手下动作轻柔。她能感觉到金羽兰身上那种熟悉的,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依恋。
这份情感,经过十年光阴的淘洗,早已褪尽了最初的功利与计算,变得简单而坚韧,它不寻求回报,不带来负担,只是单纯地因“阿容回来”这件事本身而欢喜。
这与织娘的爱不同,却同样是她认知中真的一种形态。
“好。”阿容理好最后一处褶皱,收回手,唇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软化,“先见过夫人。你的掌法,晚些我看。”
“嗯!”金羽兰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很自然地伸手,想像小时候那样去牵阿容的衣袖,指尖触到那素净的布料时却顿了顿,十六岁的少女终究有了些矜持,只虚虚挨着,并肩走在阿容身侧。
穿过熟悉的月洞门和回廊,空气中浮动着月中天特有的、混合了花草与熏宁香气的味道。阿容的院子被照料得很好,那些她随手栽下的,或从各地带回的植物郁郁葱葱,在这暮色里显得格外安宁。
这份被人默默记挂,悉心打理的日常,曾是她努力维系平凡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看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静谧。
萧竹盈等在花厅。岁月并未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留下太多风霜,只是那双曾经燃烧着炽热爱恨的眼眸,如今常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的迷蒙。
看到阿容进来,她眼中亮起复杂的光彩,那里面有对恩人之托的责任,有对类似女儿角色的移情惯性与日渐生出的真心,或许还有一丝透过阿容这面镜子,看到自己混乱半生的恍惚。
“阿容回来了。”萧竹盈的声音依旧柔美,带着些许飘忽,“坐吧。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劳夫人记挂。”阿容依礼回答,在惯常的位置坐下。姿态是标准的恭谨,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壁。
她能解析萧竹盈眼中所有的情感成分,理解,甚至有些悲悯,但无法产生真正的共鸣,萧竹盈的爱恨都太过炽烈斑驳,像打翻的调色盘,而她阿容的世界,底色早已被织娘那纯粹的光与后来漫长的风雪凝固。
金羽兰乖巧地坐在下首,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阿容,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亲近。席间,萧竹盈问了些外间的传闻,阿容挑着能说的,以平淡的语气简述。
金羽兰听得认真,偶尔插嘴问些天真却切中要害的问题,阿容便会多解释一两句。
饭毕,桂花酿的香气在杯中氤氲。萧竹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揉了揉额角,对阿容道:“你回来便好,这月中天……也多了些人气。羽兰念叨你许久了,你们姐妹自去说话吧。”
她的话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善意,以及某种将金羽兰托付给阿容的意味,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
“是,夫人早些歇息。”阿容起身。
金羽兰立刻跟着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阿容。
两人默默退出花厅,步入被月光洗过的庭院。晚风带着凉意,吹动衣袂。
“阿容姐,”金羽兰在安静中开口,声音比在花厅里低了许多,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这次……会留久一些吗?”
阿容脚步未停,望着前方被月色勾勒的屋檐飞角,狂沙坪的风云已在远处凝聚,欧阳世家的阴影逐渐逼近,这月中天的宁静,恐怕也是偷得的时光。
“会住一段日子。”她没有给出确切的承诺,但也没有说立刻要走。
金羽兰却像是得了保证,轻轻舒了口气,笑容在月光下清晰起来。“那……我现在练武功给你看?”
“好。”
庭院空旷处,十六岁的少女凝神起势,掌风带动衣袂与落叶,她的招式已颇具章法,依稀能见萧竹盈早年武功的影子,但少了那份偏执与凄厉,多了些属于她自己的,尚未完全定型的清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