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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脸色大变,指着他厉斥:“放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竟敢窃取我的财物,还有没有王法!小二,立刻将他扭送官府,听候发落!”
卫道士懵逼了:“明明是你将金叶子扔下的……”
书生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振振有词:“你若无心于我的金叶子,就该敬而远之。金叶子落下,还不回避远遁,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你就是存心盗窃!”
酒楼看客这才听明白,卫道士是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更兼那书生口齿伶俐,学卫道士的语气学得一模一样,再次大笑。
卫道士气急败坏:“你、你……有辱斯文!”
书生针锋相对:“你寡廉鲜耻!明明是那小姐倒霉,遇上禽兽纠缠,你反将罪责怪在小姐头上,可见你心思与那张姓书生一般歹毒。”
“你怪责小姐与人谈论诗词,扪心自问,自己可有与同窗探讨诗文之时?怎么你做得,人家做不得?还是行止不端、蓄意勾引的原是你自己,以己度人,所以看谁都带着疑影?”
“若真如此,你那些同窗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免得被人纠缠,还说是自己蓄意勾挑。”
那卫道士的同窗原还存着帮忙说话的心思,听了此语却骤然变色,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搬动椅子,离那卫道士远了些。
卫道士脸皮紫涨,面子里子一丝不剩,实在坐不住,骂了句“有辱斯文”,扭头冲出酒楼。
看客们第三次哄堂大笑起来。
第239章
那二楼书生不曾久坐,将一只银角摆在案上,与同伴相偕离去。
他二人从后门转出,面孔暴露在光线明亮处,哪是什么书生,竟是男装打扮的阿绰与逐月。
阿绰这辈子没这般痛快过,终于明白崔芜为何时时督促自己读书。她揽着逐月肩头,笑得直不起腰:“你看清方才那小子脸色了吗?难看的像是死了爹妈,哈哈哈,骂得好!骂得痛快!”
逐月胸口剧烈起伏,人却冷静下来:“我也有不是,意见相左原也正常,有理有据的争辩就是,怎么也不该出言辱他。”
“不如,我与那位相公赔个不是?”
阿绰不乐意了:“他辩不过你,是他学识不如你,口才不如你,有什么好赔不是?走走走,说了带你痛快逛一日,不能被这等货色扫了兴致。”
她不容逐月拒绝,揽着她肩头将人强行拖走。
逐月拗不过阿绰,苦笑连连。她知自己冲动了,意气上头口不择言。但是那一刻,她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眼看着父母倒在血泊中,自己被人牙子拖走,无能又无力的一日。
热血汩汩沸腾,两侧太阳穴突突乱跳,眼前卫道士的脸突然与加害者的可憎面目重叠在一起。
她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阿绰紧紧揽着她,虽为女子,那只臂弯却出人意料的有力。逐月被她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走,虽挣脱不得,却也离那些不堪的过往越来越远。
终至甩在身后。
两人上了马车,眨眼消失在巷口,殊不知一道身影匆匆奔进窄巷,恰好擦肩而过。
孙景环顾四周,没瞧见那书生打扮的女子踪影,一时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不会错,那定是芳娘,”他扶膝喘着粗气,神色复杂,悲喜难辨,“她纵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萃锦楼的闹剧出乎女帝意料,她原打算用魔改后的“西厢”搅混水,却不想引发一场关于女子操行的争论。
然而她应变极快,既然掀起波澜,倒也不必干涉,就让坊间好生辩上一辩。
“自古阻不如疏,有些道理越辩越明,”她这样交代逐月,“百姓愚昧不假,但这愚昧并非天生,而是眼界有限、阅历不足,更兼不通诗书、不晓文理,久而久之,难免一叶障目。”
“要开民智,最好的法子是在民间办义学,只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一时腾不出手,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饱学之士引领思辩风潮。“
“不必争出对错长短,但要让百姓知道,道理并非一成不变,向来如此的事,也不一定是对的。”
逐月琢磨着崔芜这番话,越寻思越回味无穷。
“陛下放心,奴婢必定办妥此事,”她想了想,又提醒道,“明日朝会,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崔芜诧异:“如常便是,有什么好吩咐的?”
话音落下才回过味:“等等,明日是兄长头一回上朝?”
逐月掩口轻笑。
崔芜这阵子忙糊涂了,丈量田亩、清查赋税、督造海船,哪里都是一摊事,得闲还要料理卢家小姐折腾出的风波,七五更爬半夜,当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她摁了摁乱颤的额角:“兄长尚未大好,不耐久站……你明白的。”
逐月自然明白,当晚就把话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