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第1页)
“我记得之前我们约定过精市给我讲讲雷诺阿的故事吧?”这是去东京看展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幸村讲了梵高的故事。
宫椿反而还没有机会从精市口中听到他眼中的他挑选诉说出的最为喜欢的画家——雷诺阿的故事。
每个人讲故事都有侧重和倾向,就像同一时刻的同一场景,雷诺阿和一同上课的莫奈描绘出的就完全不同,一边是细腻的笔触,另一边则是表现着光影与那一时刻的影响。
所以,宫椿想要从精市的话语中窥见他的心。
“当然,我的答案与那个时候一样。”
伴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幸村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想起,时空像是流向了过去,空气弥漫着温馨的香气,开启了一段温和平缓却美好的时光。
“在我看来雷诺阿自始至终追求画的核心都是‘美’。”他此时半边脸庞在稍微暗下来的室内,另一边脸颊则是被白雪反射的光照得雪白,柔顺的头发搭在脸庞,像是在呼应自己口中的美一般。
“雷诺阿最有名的几副作品之一《煎饼磨坊的舞会》,我很喜欢他对人物边缘模模糊糊的处理,搭配上画里像是尚未停息仍旧流淌穿梭着的盛夏的光,恍惚又梦幻。”因为来到这里,他并没有拿出手机展示究竟是什么样的画,不过宫椿其实也知道他所说的是哪一副。
说到喜欢的东西他的表情也一样鲜活,似乎能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那种他所说的流淌的光。
“然后小椿你也知道的,我最喜欢的《达威尔小姐肖像》。但是这幅定制画其实并没有得到委托人的喜爱。”
宫椿小幅度的点点头,“可是雷诺阿笔下的小艾琳实在是非常非常单纯又清澈的美丽,这幅画的有名也有名在即使不懂画的人也会被这样的美丽所惊艳。”
幸村勾起唇角:“这或许不是那个时期标准下优秀的肖像画,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她是美的。我也很想画出这种,即使不正确却也无法否定的‘美’。”
这其实也是精市网球的风格,很多时候与他打过网球的人都不想再碰上他,那种把压制对手做到极致的球风令人窒息,同时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他的强大与掌控力。
一点点他的口中拼凑着这个百年前画家的画,一块一块搭建出他的追求,显露他的人生。
“雷诺阿的人生有着怀疑自己的时候,在前往意大利旅行之后亲眼看到那些文艺复兴的画作之后,开始改变自己的绘画方式。”
“从他最有名的几副作品来看,他的转型并不成功,即使在我看来也是这样。后期他的画变得失去了一些早期拥有的东西。不过比起这些,他……”
说到这里幸村顿住了一下,他诧异的看向宫椿,但是宫椿没有做出不一样的表情,依旧板正沉稳地看着他。
“他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比起前面轻松的口吻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表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决心
那个时代的类风湿性关节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此时他的境况何其的相似,幸村吐出的字干涩沉重:“他无法穿鞋,关节变形,手指神肌腱断裂,盖被子都会加重病情。”
宫椿明知故问:“即使雷诺阿也依旧在画画吗?”
幸村意识到宫椿不可能不清楚雷诺阿的生平,说到这里一切好像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他坦然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像是在回应雷诺阿的选择,也好像在回应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第二个选择但是迟迟没有下决定的回答。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地:“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画画。”
“他为什么要继续画下去呢?”宫椿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扬着脸凑近了幸村,她纯洁美好的脸庞好像对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无感一般,眼神倔强认真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通过眼睛望进什么更深的东西。
幸村沉默了一下,这一刻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好像也明白了曾经看到的关于这位所喜欢画家想法的猜想。
他即使坐着轮椅,生活无法自理,疾病一刻不停地侵蚀着他,连画画的第一步拿起画笔都要在他人的帮助下做到。
但是他从没有放弃过画画,他改变了技法,却从未改变过最核心的追求。没有放弃追逐美、记录美:“因为他的一生都在为美留下痕迹,实现他追求的方式就是画画。”
屋外又飘着雪,他的表情却如冬雪解冻一样舒展开来,最根本的原因简单又困难,他说出这个简单原因的时候却并不困难:“因为,喜欢画画……”
说完喜欢这个词幸村沉默了,过去无数次对胜利追求的话语在耳边震耳欲聋,不过到今天他发现。
[不只是想要胜利,我还享受着站在网球场上的感觉。]
这两者不曾冲突过,究其根本,为什么网球那么重要不就是因为自己发自内心的爱着这项运动吗?
因为在意,所以认真,认真的追逐者,应得最好的嘉奖不就是胜利吗?
艺术是对美的追求,竞技是对胜利的追求。
“原来是这样,是喜欢啊。”她柔和地笑着,整个人都像泛着温柔的光。
“精市,我始终站在你这一边。或许这句话没有那么重的分量,但是如果你前进的话,我就会陪在你身边。当然如果你停留在原地,我也不会离开你。”
就像雷诺阿忍受痛苦,改变技法,费力的抬动手臂继续着绘画。
幸村他同样喜欢着网球,享受着自己所喜欢东西成功的喜悦。他自负又骄傲,难以忍受坠落,他不可能甘于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