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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现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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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场的“谈话室”是临时腾出来的饲料仓库。二十平米的空间,堆着半墙麻袋,空气里弥漫着玉米面和麸皮的粉尘味。中央摆着一张旧木桌,三把椅子,桌上放着两个搪瓷缸,缸身上“劳动光荣”的红字已经斑驳。

林晚照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人。

郑卫国坐在主位,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正在写什么,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那种林晚照熟悉的、温和而公式化的笑容。

“林晚照同志,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晚照走进去,坐下。她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紧张——手心出汗、呼吸微促、眼神警惕,这些都是一个普通知青面对省调查组时该有的正常反应。

“郑主任。”她开口,声音尽量平稳,“听说您是调查组的?”

“临时抽调。”郑卫国放下钢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省里对这个项目很重视,有些情况需要进一步核实。希望你能配合。”

“我会的。”

郑卫国点点头,翻开笔记本:“那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关于养猪场的五千元专项资金……”

他开始问。问题都很常规:资金来源、使用计划、账目管理、预期效益。林晚照一一作答,每个回答都简洁、准确,像背过很多遍。这些都是事实,经得起查。

问询进行了大概二十分钟。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仓库里没拉电灯——红星公社还没通电,夜晚照明靠煤油灯和马灯。郑卫国从包里拿出个手电筒,打开,竖在桌上。光束向上,在天花板投出一个晃动的光斑。

粉尘在光柱里飞舞,像细小的星辰。

“最后一个问题。”郑卫国合上笔记本,身体微微前倾,“林晚照同志,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来了。

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异常?您指的是?”

“任何不寻常的事。”郑卫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像探照灯,“比如,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听见不该听见的声音,或者……身体上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他问得太直白了。直白到几乎是在明示。

林晚照脑子里飞快运转。他在试探?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共生体的预警还在持续,像背景噪音一样嗡嗡作响,提醒她危险临近。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她选择装傻。

郑卫国笑了。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笑,而是带着点玩味,像猫看着爪下的老鼠。

“那我换个问法。”他说,“你有没有觉得,手腕上的镯子……最近不太一样?”

林晚照的右手腕瞬间绷紧。银镯在袖子里,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温润,安静,没有发光也没有震动。七十二小时的屏蔽期还在继续。

“镯子是我外婆留下的。”她说,“一直就这样。”

“是吗?”郑卫国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个巴掌大的金属仪器,扁圆形,表面有几个指示灯,中间是个小小的显示屏。仪器正在工作,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屏幕上跳动着林晚照看不懂的波形和数字。

“这是‘能量波动监测仪’。”郑卫国说,“专门用来探测时空异常信号。你看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波峰:“这个读数,表示在你周围三米范围内,存在一个稳定的时空扭曲场。强度不高,但持续存在。”

林晚照盯着那个仪器。她的手心开始冒冷汗。

“我不懂这些。”她坚持。

“你懂的。”郑卫国的声音很轻,“观测员074号。”

仓库里的空气凝固了。

粉尘停止了飞舞,手电筒的光柱仿佛也静止了。林晚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撞在肋骨上。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最后挣扎。

郑卫国叹了口气。他抬手,摘下了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疲惫而真实,不像那个永远滴水不漏的“郑主任”。

“林晚照,我们别绕圈子了。”他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变得锐利,“我知道你是观测员。我知道你有空间。我也知道,你空间里最近多了个‘房客’——一棵会发光的树苗,对吗?”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晚照心上。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共生体的预警突然飙升到顶点。那不再是无形的噪音,而是尖锐的刺痛,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意识。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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