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第1页）

魏无羡沉默了。

蓝启仁的话，他岂会不懂？只是这“懂”，比刀剑加身更令人窒息。

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蛾，看清了黑暗中蜘蛛狰狞的口器与冰冷的复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丝线越收越紧。

“所以，”魏无羡的声音像是从砂砾中磨出，带着自嘲的苦涩，“我们如今，是要与虎谋皮，再与豺狼同桌共饮了？一边是明面上要杀绝我们的温若寒，一边是暗地里抽干我们血的夷洲……哈，好一个‘别无选择’！好一个天下棋局！”

他猛地转身，背对众人，肩背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弓，半晌，才似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下，声音低哑下去：“江澄……江叔叔……他们……若是……若是泉下有知……”

提及逝者，帐内空气更沉几分。蓝曦臣闭了闭眼，长睫在苍白面容上投下暗影，掩去其中翻涌的剧痛。他再开口时，已将情绪死死压下，只剩下属于宗主的、冰封般的理智：“正因逝者已矣，魂魄难追……生者……更需背负着他们的遗志，负重前行。魏公子，此番和谈，夷洲既列席，其意绝非‘调停’那般简单。他们必有所图，且所图非小。”

蓝启仁看向蓝曦臣，声音沙哑：“曦臣，你的意思，是即便我等此刻已窥破夷洲居心叵测，此番和谈……也只得暂且虚与委蛇，甚至……不得不隐忍妥协，任其索取？”

“是暂避其锋，以求残存之力，徐图后计。”蓝曦臣纠正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如今之势，生存延续，高于一切虚名与意气。夷洲要的是利益，是掌控，而非即刻的屠戮。他们既肯派人前来，说明此刻尚愿维持表面‘秩序’，从谈判桌上获取想要之物。这便是我们的喘息之机。”

蓝曦臣目光转向魏无羡，语气沉缓：“魏公子，愤怒需藏于胸中，而非现于面上。接下来的和谈，无论夷洲使者如何作态，我们需谨记——真正的敌人，或许已不止一个。但活下去，让道统留下火种，才有将来可言。”他撑着榻沿，勉力坐直了些，目光扫过蓝启仁与魏无羡，虽虚弱，却凝着一线不肯熄灭的微光：“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是继续做这乱世中的‘影子商人’，还是……想从幕后，走到台前，亲手执子？”

蓝启仁捻着胡须，眉头深锁：“曦臣所言极是。夷洲此前一直隐于海外，韬光养晦，如今突然愿现身和谈，定有缘由。或为试探虚实，或为战后利益划分，欲趁火打劫，划定势力范围；或为……欲更进一步，攫取更多。”

魏无羡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陈情冰冷的笛身：“管他们想什么。我只知道，这席，不好坐。温若寒是疯了，杀红了眼！但夷洲那位‘孟先生’，怕是比疯了的温若寒，更难应付。”他想起那些流言中关于夷洲之主“孟碧落”的描述——神秘、富庶、手腕通天，却无人知其真容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