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第1页）

有了海外夷洲的默许与暗中支撑，金光善几乎未作迟疑，动用了那条深藏已久的绝密渠道，向不夜天城方向递出了近乎赤裸的求和讯息。言辞极尽卑躬屈膝之态，竭力洗刷兰陵金氏过往的“抵抗”痕迹，将一切推诿于“少数人一时意气用事”，更在密函中痛心疾呼：“夫天下苍生悬命，玄门道统垂危，岂宜同室操戈，徒令山河赤地，生灵涂炭？为天下苍生计，为玄门道统存续计，和议……和议……和议……唯有和议，方是止戈弭兵、挽救危局之唯一正道啊！”

此举，不啻于在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之上，亲手掘开了一道决口。

本就因核心人物接连陨落、伤亡惨重而士气濒临瓦解的仙门联军，得此消息，残存的战意，彻底涣散。

无数修士身心俱疲，眼中再也映不出胜利的微光，唯剩最原始的、活下去的渴望。

厌战、避战之情如瘟疫般无声蔓延，诸多家族已在暗处悄然盘算，如何为最后一点血脉，在即将到来的洪流中谋得一线生机。

这仗，确然是打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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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蓝氏，中军主帐外。

帐内，蓝曦臣正与几位伤痕累累、神色憔悴的长老商议残局。

一位长老声音嘶哑如砂纸磨石：“宗主，撤离路线虽已大致安排，然后方温氏追兵咬得极紧……恐怕，需有一支死士断后，方能……”

蓝曦臣面色苍白如纸，眼下青影浓重似墨，闻言唇瓣微动，尚未出声——帐外，骤然传来凄厉到近乎破碎的嘶喊，伴随着混乱踉跄的脚步声！

“让开！急报——岐山方向急报——！！”

帐帘被一只染血的手猛地扯开，一名几乎化作血人的年轻弟子跌撞而入。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狰狞外翻，全凭最后一口气强撑。目光触及蓝曦臣的刹那，他眼中那点强聚的光骤然溃散，“噗通”一声重重跪地，声音嘶哑如裂帛，字字泣血，哀恸欲绝：“宗主——！！二公子他……含光君……殁了！！！”

满帐寂然。

蓝曦臣霍然起身，案几被带得剧烈一晃：“你……你说什么？忘机他……”

那弟子以额抢地，血泪交织，泣不成声：“我们在落霞谷遭重围……含光君为护我等撤离……独身迎战温若寒……我们……我们眼睁睁看着……避尘光灭……温若寒的烈焰掌力……穿透了含光君的心脉……”

端坐主位、正强撑重伤与心神主持残局的蓝曦臣，闻此噩耗，身形猛然一晃。原本就因连年苦战而苍白如纸的面容，顷刻间血色尽褪，恍若神魂被瞬间抽离。他唇瓣微颤，似想质问，却未能吐出一字。那双惯常温润从容、如蕴玉泽的眸子，所有光华在刹那间寂灭殆尽，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凌迟般的剧痛彻底吞噬。

下一瞬，他猝然俯身，咳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红，旋即如玉山倾颓，昏绝于座。

“宗主！”

“泽芜君——！”

几位长老惊骇欲绝，踉跄抢上。

帐内顷刻乱作一片，悲惶交织。

蓝忘机之死，犹如最终章的丧钟，沉沉撞响在每个尚怀一丝渺茫希冀的仙门修士心头。

连素以雅正坚韧著称、被视为中流砥柱的姑苏蓝氏，亦落得如此下场——家主昏迷，嫡系天骄陨落……这玄门天下，还有何希望可言？

中原大地，彻底沦陷于血雨腥风的修罗杀场。秩序的最后残片正在崩解，人性的底线被不断践踏，撕扯。

而远在海外夷洲的孟瑶，只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如同一位置身事外、过于冷静的棋手，默默审视着棋盘上即将被彻底清盘的残局。

他指尖轻敲光滑的案面，节奏平稳规律，仿佛只在耐心等待某个最恰当的时机，落下那最后一子。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

修鳞养晦，待云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