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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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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解释今晚为何在此,没有说明那个符号的意义,没有提及复赛,没有谈到母亲。

只有这长达十几分钟的、凝固般的共处,和一个画在灰尘里的∞。

郁程什么也没问。他点了点头,尽管对方可能看不见。“嗯。”

两人前一后,沉默地走下黑暗的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重叠、回响。

走到楼梯转角,即将进入有光线的楼层时,走在前面的帛理源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郁程也跟着停下。

黑暗中,他听到帛理源用更低、更轻,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不是为了今晚的赴约。

而是为了那十几分钟的沉默陪伴,为了那个摊开手掌的姿态,没有追问,没有怜悯,只是安静地存在于那片黑暗里,接收了他用灰尘画下的、无人能懂的信号。

说完,他的身影便迅速没入下方楼道昏暗的光线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郁程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下方,良久,才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水泥护栏的粗糙与冰冷。

他慢慢握紧了手掌。

指尖残留的粗糙触感,像那个符号本身一样,深深烙进他的感知里。风还在耳边呼啸,但楼梯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下方隐约传来的、帛理源逐渐远去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郁程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那最后一点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也彻底被尘埃和黑暗吞噬,他才转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楼梯。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刚刚凝聚起来的决心上。

回到宿舍,门内依旧是一片冷清。帛理源的床铺依旧空着,桌上干净得像样板间。但这一次,郁程看着这一切,心里涌起的已不仅仅是无力感。那个画在顶楼灰尘里的符号,那个低哑的“谢谢你”,像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他心里一圈圈扩散,无法平息。

他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自己书桌那盏小台灯。暖黄的光晕只照亮小小一圈,将宿舍里大部分空间留给黑暗。他坐下来,摊开自己的右手,对着灯光,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的轨迹。

无穷。循环。束缚。

但也可能是无限。

帛理源想表达的,究竟是哪一种?是身处牢笼、无法挣脱的窒息感?还是在最深的绝望里,对某种无限广阔可能性的、无声的渴望?又或者,两者皆有?

郁程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帛理源选择画给他看,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估量的信任。

他打开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自己那句“马上到”。没有新的消息。帛理源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深海之下,无声无息。

郁程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上悬停。他想说点什么,想问问“你还好吗”,想告诉对方“我明白”,甚至想冲动地打下一串承诺。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出去。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多余,甚至可能再次惊扰那只刚刚在黑暗边缘试探着、露出一点点脆弱触角的困兽。

他关掉屏幕,将手机扣在桌上。台灯的光晕里,他看见自己昨天放在帛理源桌角的那包饼干,原封不动。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失落,反而走过去,将饼干拿起来,拆开包装,自己吃了一块。

然后,他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用比平时更认真的字迹写下:

“顶楼风大。”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他将这张便签,轻轻压在了帛理源桌面上那本英文专著的第一页。

做完这一切,他才去洗漱。躺在床上时,对面的床铺依然空荡。但这一次,郁程在黑暗中睁着眼,心里却不再是空落落的。那里被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填满了——是担忧,是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看见了那堵墙。看见了墙上的裂缝。甚至……仿佛触摸到了裂缝后面,那个孤独挣扎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可能还是帮不了太多。社会规则、家庭界限像一道道无形的锁。但他也知道了,他的存在本身,他的沉默陪伴,他那些小心翼翼不越界的关怀,对那个深海之下的人来说,或许真的有意义。

哪怕只是一点点光,照不进深海,也能让偶尔浮上水面的人,知道水面之上,还有天空。

第二天,郁程照常起床、上课。他注意到,帛理源依旧缺席。但他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焦躁地四处打探。他只是在上课铃响前,目光习惯性地掠过那个空位,然后便专心听课。

课间,何梓枫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哎,程哥,昨天帛理源放弃复赛的事,到底啥情况啊?你有消息没?”

郁程摇摇头,语气平静:“不知道,学校不是说了个人原因吗。”

“这也太可惜了……”何梓枫嘀咕。

待域在不远处听到,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郁程没理会。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表面的议论上了。

中午,郁程吃完饭,鬼使神差地又绕到了实验楼附近。他仰头看了看西侧顶楼的方向,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栏杆和天空。他没有上去,只是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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