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第1页)
子时·昭陵神道
夜风卷着落叶盘旋而上,亲卫们举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神道两侧的石像生照得忽明忽暗。皇太极的肩舆停在宝城前,他拒绝搀扶,独自走向石碑。
"都退下。"帝王哑声道。
洛博会欲言又止,却被范文程拽住衣袖。老臣摇了摇头,带着众人退至百步外的碑亭。
皇太极颤抖的手抚过殿前汉白玉栏杆。月光下,“懿安殿”的匾额泛着幽光,恍若故人含笑的眼波。
"你看…"他从怀中取出个香囊,里面装有系着褪色同心结的玉珏,"洛博会长大了福临会注《论语》了瑚图礼绣的荷包"哽咽突然撕裂了帝王的声音,"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皇太极缓缓倚着殿前的廊柱坐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柱身上。这个姿势让他想起很多个深夜,他批完奏折回到寝宫,总爱这样贴着妻子的额角小憩。
"再等等…"他摩挲着手中的香囊,"我…很快就来。"
寅时·碑亭
洛博会突然站起身:"不对。"
众人惊望中,太子已疾步奔向皇太极在的位置。多尔衮按剑追上,却在看见石碑前的景象时猛地僵住——
皇太极静静靠在石碑旁,面容安详如眠,石青色衣袍上的云纹被晨露浸得发亮。他左手搭在碑顶,右手紧攥着那个香囊,唇角还凝着极淡的笑意。
"父皇——!"洛博会跪地悲呼。
哭声惊起陵松上的寒鸦,扑棱棱的黑影掠过渐亮的天际。福临挣脱瑚图礼的手冲上前,却在触及父皇衣袖时突然刹住,慢慢跪下来,用小手合上了那双仍未闭上的眼睛。
福临声音虽带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父皇是去找母后了吗?"
老太监跪地痛哭,无法作答。倒是瑚图礼走上前,将弟弟揽入怀中:"是,他们终于团圆了。"
山河承平家国绵长
三日后,洛博会于灵前登基,宣布改元承平。当他走向龙椅时,殿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钟声。
礼部尚书惊诧抬头——这并非仪程所列。
年轻的帝王望向殿外昭陵方向,轻声道:"母后说过,新朝当有新声。"
登基大典后,新帝于乾清宫西暖阁召见内阁及礼部重臣。暖阁内烛火通明,济尔哈朗、岳托、范文程等重臣肃立两侧。济尔哈朗望着御座上年轻却沉稳的新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初登汗位的皇太极,不由深吸一口气,将腰板挺得更直。
经过再三斟酌,最终定庙号为太宗,谥号应天弘文皇帝。
“大行皇后谥号,”洛博会声音低沉,“父皇在世时已钦定‘昭成’二字。”他望向窗外昭陵方向,“然朕思及母后辅佐父皇平定天下的文德,宜再加‘文靖’二字。”
侍立在侧的图尔格闻言,眼眶瞬间通红。他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才勉强维持住臣子的仪态。洛博会将他的悲痛看在眼里,温声道:“舅舅,母后在天之灵,必不愿见我们过于悲伤。”这一声“舅舅”,让图尔格浑身一震,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随着大行皇帝谥号的确定,新帝又颁下旨意:
"太子妃佟佳氏,册立为皇后,统摄六宫。"
"皇妹瑚图礼,晋封长公主,享双俸。"
"皇弟福临,晋封和硕荣亲王,待年满十六再行开府。"
诏书颁下时,舒华正领着瑚图礼与福临站在坤宁宫廊下。十五岁的瑚图礼接过圣旨,指尖微微发颤,却挺直了脊背;九岁的福临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袖,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新后舒华深知肩上的重担。她细心将坤宁宫东暖阁布置成福临的书房,西暖阁则留给瑚图礼。每日清晨,她必先到两个孩子住处,亲自为福临整理衣冠,看着他用完早膳去上书房。
"昨日的《论语》可都温习了?"舒华柔声问着,替福临正了正腰间的玉佩——那是玉章留给幼子的念想。
福临乖巧点头:"回嫂嫂,都温习了。为政以德章,范师傅夸我理解得透彻。"
另一边,瑚图礼正在绣架前习练苏绣。舒华执起绣针示范:"母后当年教我说,苏绣最重神韵,一针一线都要用心。"
瑚图礼学得认真,却在听到"母后"二字时红了眼眶。舒华轻轻揽住她的肩,取出手帕为她拭泪:"好妹妹,想哭就哭吧。"
这时郑亲王福晋布木布泰提着食盒进来,见状温声道:"这是新制的奶饽饽,从前你姨妈最爱吃的。"她将一块点心递给瑚图礼。
午后福临下学回来,常能看见三位女性围坐在一起的温馨场面。舒华检查他的功课,指着其中一处温言道:“二弟,这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解得甚好,母后若知晓,定会为你骄傲。”布木布泰关切他的起居,“今日瞧着气色好多了,可是昨夜睡得安稳?”瑚图礼则把新学的《关雎》念给他听,念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自己先微微红了脸,惹得舒华与布木布泰相视一笑。
这日傍晚,舒华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福临爱吃的樱桃肉。见孩子吃得香甜,她柔声道:"明日郑亲王福晋要带你们去西苑散心,福临可要好好陪着姐姐。"
"你姐姐最近在读《诗经》,"布木布泰含笑补充,"正好可以去太液池边看看荷花,体会什么叫灼灼其华。"
瑚图礼抬头看向舒华,眼中带着期待:"嫂嫂不同去吗?"
舒华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鬓发:"嫂嫂要准备昭陵的祭礼。等忙过这阵,一定带你们去西苑住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