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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难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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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难改

去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在洗手间遇到一位阿姨,是大厦物业公司负责我们一层清洁工作的员工。

礼貌性地问好时,阿姨一张口,我就听出是我们天水人。

“阿姨是不是天水人呢?”我高兴坏了,按捺不住内心的亢奋,忍不住问。

“是的。”许是阿姨知道能这么问她的人大抵是老乡的缘故,显得也高兴。

“呀,我也是天水人。阿姨,您是天水哪里人呢?”

“甘谷。你是哪的?”面对我太过热情的询问,阿姨到底有些拘束,表情局促,言语简短。

“我是秦安的。真好,在这里遇到了老乡!”

说完,看有其他人进来,跟阿姨打完招呼我走出了洗手间。

离家多年,在外每次听见乡音,我都这样高兴,有时甚至会雀跃起来。

一次,在地铁上听见旁边的两个小姑娘有我们陇城人的口音。我问她们是否是天水人;她们说是后,我又问是否是秦安人;她们又说是后,我赶紧追问:“那是不是陇城人呢?”

我热情过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步步紧逼,中间不留一点缝隙,难怪她们看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发现四周有人朝我这边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我倒尴尬起来,轻轻弱弱地对两位老乡说了声“我也是陇城人”后,将心中其他的问题统统压在了喉咙。

我明白,不是她们猜疑,而是内心的狂喜让那一刻的我表现出了不足以让她们轻信的举措。

所以,她们提防,我理解。

尽管如此,下一次听到乡音,我还是会禁不住去搭讪,会主动问对方,会像贪婪的老黄牛啃食嫩草一样,企图从耳边的乡音中咀嚼出有关故乡的味道,那个越来越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当听对方说自己是甘肃人,我就生出邂逅自己人的欢喜。当对方说自己是天水人或者秦安人时,感觉眼前陌生的面孔简直就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如果遇到的是陇城人,我十几年来修炼出的那点以供在公众场所挥洒的矜持和克制定然会倏忽消失殆尽,那个自诩成熟稳重的都市女郎转眼就成黄土地上的野丫头了,就滔滔不绝起来了。

千里关山难越,所以,家乡注定成故乡;咫尺乡音可亲,于是,灵魂终能归故里。

中国是一个素有故乡情结的国度,生长其上的每个人天然地难离故土,难改乡音。所以,每一个出门在外漂泊的人偶闻乡音,都会有和我类似的感受。如果没有,肯定不是因为没有这个情结,而是因为离家还不够远、不够久罢了。

乡音,注定是一个有着距离美感的词,当时空的间隔没有达到一定程度,我们的确很难发现它的动人之处。

譬如在京城,北京、河北和天津的人遇见老乡,就显得很淡,从他们身上几乎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类似乡情的精神共鸣;大学里他们不组织老乡会,毕业了也不会有纯粹以联络感情为目的的老乡圈子。很多次,他们看着我对家乡、对家乡人的感情,会表现出十足的不以为然。

说实话,我很羡慕那些心中没有故乡和故乡人概念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和我一样常年饱受思乡之苦,也不会有为了能回一次家而精打细算的无奈,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没有漂泊他乡的疏离感。

这样的人的确很幸福,但在某一时刻,他们的脆弱将是排山倒海的。

我的一位大学同学K,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学习和工作都在北京,她生命中仅有的不在北京的时光,是和家人一起在旅途中度过的。她从来没有体验过思念自己生长的土地和亲人是什么感觉,故总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当时老师问我鲁迅《故乡》一文的情感基调,我回答不上来很正常嘛。”

每次她这么说,我就笑得不行,有时会笑出眼泪来,一边笑一边暗自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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