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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在高原之外静静绽放(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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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在高原之外静静绽放」

按照大摄郎他们原定的旅游路线,下一站,我们应该通过雅江去理塘,然后经稻城去亚丁。

既然已经在路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陪明珠去仓央嘉措的理塘呢?但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那么不可琢磨:我真的不能和他们一起继续下面的旅程了,因为我必须找个医院输液,以保证今后几十年,我的左手还能自如地帮助我的右手。

“我昨天晚上就有预感,今天早上也确证了,你心里其实并不想陪我去理塘。”明珠临上车的时候,对我说。她似乎不知道这话会像一把刀子,锈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想解释,只是最大限度地把我所有的柔情调动出来,通过目光点射给她,再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随缘——不是你说的吗?随缘。”

我不得不随缘。

央金拉姆在非常时期,表现出了高度的领导才能。她果断地对这个队伍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人事调整:杨帅担任队长兼临时导游兼主驾,大摄郎担任政委兼后勤部长兼主驾,李明珠担任财务部长兼宣传部长。其余三位摄友自由选择,分坐两部车。交代结束,送他们去了雅江,央金拉姆勇敢地背着我的笔记本、相机,还有她的万能大包,和我一起上了去康定的车。

我原本想自己去康定,杨帅也觉得我完全可以“生活自理”,不需要保健员随行,但央金拉姆不同意,坚决要把我送到她熟悉的医生手里。因为从成都出门的时候大家就说好了,她是老大,我们都必须听她的,大家最后只好“谨遵懿旨”。不过,我还是觉得央金拉姆有些过分,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昂然七尺之躯鸣不平。去搭车的时候,她居然要搀扶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挣脱她的手,说:“我是手肘有问题,又不是腿有问题,你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央金拉姆也不生气,把我推上车,选了靠窗的位置让我坐下,自己抱着包坐在我旁边。

也不知道是在发烧,还是昨晚没睡好,我一上车就疲倦得很,想睡觉。央金拉姆不许我睡,一路逗着我,可不管是窗外折多山的美景还是身边央金拉姆的歌声,都没法赶走我的倦意,只能让我睡不踏实——直到明珠发来短信,我才完全清醒。

“杨帅说,我们到了卡子拉山的垭口,风好大。”

她的电报体短信像强心针一样,让我振奋。我问央金拉姆:“上次我们从新都桥去稻城、亚丁,是去年十月吧?不仅风大,还下着雪呢。”

满车的人都对我侧目。我理解他们,在很多人眼里,新都桥之所以能被称为摄影家的天堂,就是因为折多山。而现在,我居然在折多山眉飞色舞地大谈卡子拉山,自然让人不能理喻。央金拉姆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个,她拍拍我扣得严严实实的胸襟,说:“还在吧?”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从小一起长大,我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清楚,何况不离身的护身符?我用仍然有力的右手把她的小手划拉开,咧着嘴说:“当然还在。”

她看着窗外说:“在就好。”

到了康定,央金拉姆先把我安顿到和他们旅行社有往来的医院去输液,等办好手续,扶我躺下,眼看着大夫把**给我输上了,她才去联系宾馆。

“找个能上网的啊!”我在她身后叫道。

“知道了。没人陪你,又不能上网,你还不得被逼疯呀?”

央金拉姆的脚步声还没出病房外面的楼道,我就接到了杨帅的短信:明珠有些不舒服,留在理塘了。我们从亚丁返回的时候,再去接她来康定。

我有些意外,问:明珠怎么样?

他说:没什么大问题。

我说:让明珠给我回个短信。

过了一会儿,明珠果然发了短信过来:我现在还行,只是不能继续走了。你放心。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我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那种被无形的手往某个方向牵引的感觉,再次从心里冒出来,我像一个早就知道谜底,却又怯生生希望那个谜底不要被揭开的小孩,依然在惊恐中,心存侥幸地做着那个不能逃避的目击证人。

我没意见,可央金拉姆联系好宾馆回来,一听我这么说,立刻气得跳脚:“他们怎么能这样啊!要不,我明天去理塘陪明珠?”

我摇摇头:“看样子,明珠没什么问题,让她独自在理塘呆两天吧。你还是和杨帅联系一下,直接跟他们会合。”

央金拉姆的目光停在我的胸前,说:“明珠为什么要独自留在理塘?我相信她自己都不知道。意西尼玛,我已经知道的,我不会说。你不告诉我的,我不会问。但是,我感觉到了,我们都正在走近那个答案。”

我点点头,用右手在胸前使劲地按了按。央金拉姆移开视线,看看**瓶子,说:“我去叫护士。”

也许是心理作用,才输了半天液,我的感觉就好多了,央金拉姆特地带我去了清真寺旁边的“丁大姐回味小吃”,看着我吃了一大盘牛肉蒸饺,又喝了一大碗牦牛肉汤,然后带我回了宾馆。把我安顿好,她这才到隔壁休息,准备第二天一早去稻城找杨帅他们。

我送走央金拉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电脑。

出来几天,我终于可以安稳地上网了。虽然只有一只手活动自如,但敲敲键盘还是没有问题。我像是刚从火星回来一样,迫不及待地先四处浏览新闻。最后才打开了邮箱:邮箱里大都是鲍勃、广告公司和出版社的约稿函,另外还有几个同学的问候,剩下几封是古城佬翁的。

别人都只有一封,唯有古城佬翁有四封,我迫不及待地点开,首先是一封短信——

意西尼玛:我找到了一些旧报纸,把和杨孟真、肖锦屏、李瑶姬、梁山关相关的小豆腐块剃了出来,利用下班时间打出来发给你。知道你在旅途中,不好打扰。盼旅途结束看到邮件,能速回信。期待这些资料对你有用。多交流。

握手

你的朋友古城佬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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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自两千多年前设县立郡以来,一直是川北的军事重镇,历朝历代都驻有重兵,且多为王爷挂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人即使在外有多么大的争议,到了古城,大都能留下万世流芳的口碑。比如唐滕王,来古城之前,完全不被他那当皇帝的侄儿放在眼里,皇帝送其他皇叔金银珠宝,却独独奚落这位王爷,说他家中不缺钱只缺穿钱的麻绳。但此位王爷在古城却被载入史册,为后人敬仰,单是他修建的南楼和滕王亭子,就至今仍在为古城人遮风挡雨、创造日进斗金的旅游效益。自唐而今颂扬他的诗词楹联,足以编辑成十二本砖头厚的《唐王颂》。再比如汉桓侯,世人尽说猛张飞,唯有古城叹桓侯。这位汉桓侯,到了古城,喝了嘉陵江水,吹了锦屏仙风,更是了不得,不仅一改当阳桥头一声吼、对面曹军抖三抖的粗鲁霸气,还开始指导古城百姓种稻栽桑,休养生息,更难得的是他摇身一变,能写会画,一双擅使丈八蛇矛的巨手开始耕耘起书法和美女图来,而且成就斐然,后人赞之曰“三分鼎势八分书”、“人间刁斗见银钩”,如果是在今天,加入个书协美协,全不在话下……唯有一人,顽劣不思教化,驻守古城时间虽短,贻笑大方之事却颇多,此人便是抗战后回防驻守古城的杨孟真。

杨孟真此人,五短身材,天生少发,脑袋圆溜溜、亮晃晃,脸庞浑圆多肉,眼睛小,眼珠活泛,蒜头鼻子,五官当中唯有嘴生得乖巧,樱桃一般,小而红润。别看他生得其貌不扬,却运势颇好:幼年出家习得一身武艺,年少时从军,舍命救过某要员几次,从此鸿运当头,一路官运亨通,不到二十二岁便当了团长,从成都来到古城,独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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