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要找到那半朵格桑花02(第6页)
我知道是我惹祸了,但却不知道是如何惹祸的。听老太太的咒骂里,一句一个“脏蛮子”。我觉得有些不妙,问胖大妈:“脏蛮子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骂我吗?”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求证。
“她下身瘫痪了二十多年,就骂了二十多年,谁知道骂的哪个?不过,我看今天骂的还真是你,你早上来洗脸的时候,她肯定从窗户里看到你了。”
我看着胖大妈蠕动的嘴巴,想起临来的那天晚上她一听明珠说我是藏族人,回过头来多看了我两眼,还嘀咕什么“藏族人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呀”之类的话。
“意西尼玛,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个口袋来,帮我把东西收捡起来。”明珠一脸怒气地站在墙角,我“哦”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突然从老太太房间里又飞出一样东西,我条件反射般地用手接住,却听到老太太在里面又哭又笑地喊叫:“李瑶姬——李瑶姬——我看见——你变成藏蛮子了——拿起你的格桑花——滚……”
我打开手掌,看见手心里安然躺着半个花朵,几近透明的四个花瓣簇拥着半圆的浅黄的花蕊,那么美丽,美丽得让人心动。
我的心在动。不是动,是狂跳。我几乎要窒息了!
“这个就是格桑花吗?好美丽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家里有这样的东西?”明珠眼睛亮亮地盯着半朵格桑花,伸出手指轻轻拿过去,放在她的小手心里,像是捧着一件上天赐来的宝玉。
我看着明珠,看她的脸庞,想她的所有种种……双手交叉着按在胸前,我觉得自己真的要窒息了——那一瞬间,我似乎茅塞顿开,知道了李瑶姬是谁!
“意西尼玛,走,去拿口袋呀,我们把东西装起来,给爸爸和二叔带回去。”
明珠拽着我往中间的院子走,我的脑子里却还在嗡嗡地响,听不清老太太的咒骂,看不清明珠的容貌。
回到房间,我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明珠过来问我:“好看吗?”
我看到她用一根红丝线穿过花瓣和花蕊之间的小孔,把格桑花吊在了脖子上。
“好看吗?”她有些撒娇似的又问。
“好看,非常好看,好看极了。是美丽的格桑花啊,怎么会不好看?”我呆呆地看着,说道。
“是格桑花吗?真是格桑花吗?藏族人最喜欢的格桑花吗?仓央嘉措最喜欢的格桑花吗?一——二——三——四——这是半朵,只有四瓣,那完整的格桑花有八个花瓣吗?”明珠对那半朵格桑花爱不释手,满心欢喜地问。
“我们民族的传说,谁要是能找到八瓣格桑花,谁就能找到幸福。”我看着明珠清亮的眸子,发现她的眸子清澈得就如同那四瓣水色格桑花。
“意西尼玛,你说,我能找到另外那四瓣格桑花吗?”
“能。一定能。”下意识地,我又双手交叉着按在胸前,像是要捂住一个暂时不能泄露的秘密。
“能,一定能。”
我心疼地看着明珠,用一颗滴泪滴血的心,感受着她的快乐。
当我们在咒骂声中捡起小天井里的宝贝,又在咒骂声中出了李家大院时,我回过头,看着这个古城里深深小巷中的陈年老宅,像在看一座似乎有些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曾经演绎过无数陈年往事的废弃舞台。
“怎么了?舍不得走?住了两天,有感情了?”明珠远远地在笔向街口喊我。
我回望着来时的小巷,仿佛看见有一个人,穿着华美的藏袍,款款而来……
来时是明珠不吭声,回去的路上,换我没有话说了。
明珠却兴奋异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抓着胸前的半朵格桑花,给她所有的朋友打电话说,她距离仓央嘉措又近了一步,她有了半朵格桑花,等她找到另外半朵格桑花,就能找到自己今生的仓央嘉措了。
我看着她幸福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给她更多的激动和幸福,只暗暗地想着,要尽我所能,让她得到更多的幸福。
“你陪我去?是不是真的啊?不过我还是想要意西尼玛陪我,我觉得有他在身边,安全得多;有你在身边,不安全得多。你肯定是那个一见熊来就躺下装死的。”明珠打着电话,偏过头来对我悄悄说,“是杨帅。”
我笑笑,没吭声。
“央金拉姆也去?我巴不得,有专业向导嘛。具体去哪里呀?我也不知道,等回家把东西带给我爸爸和二叔以后,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去、去哪里。”
终于,明珠关机了,像小鹿一样安静地蜷在椅子里,两眼放着光。我问她:“在想什么?”
“想格桑花,想那半朵格桑花在谁手里。”
“你就不想想家里为什么会有半朵格桑花吗?”我试探着问。
“你又不是没看见,古城那么多古玩店,要弄明白每一个藏品的来龙去脉,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才不管之前这朵花是谁的,现在到我手上了,我就是她的主人。”
听到明珠这样说,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得把其他的话全咽回肚子里了。
我们回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明珠兴奋过头,已经睡着了,我把车停好,先把她抱回我的房间。央金拉姆正在厨房做晚餐,见我把明珠抱进我的房间,气得拿着铲子就冲了出来,我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别吵着明珠,她愤恨地把铲子举得高高的,咬牙踩了杨帅一脚。杨帅抱着脚在客厅转圈,疼得呼呼直喘气。我把明珠放在**时,央金拉姆跟进来。这个姑娘最大的好处就是母性强烈,特别会心疼人,即使她讨厌的人,只要需要她照顾,她也会把人家照顾得舒舒服服。我不看也知道,她是进来给明珠拿被子盖的。
央金拉姆点点头。
“不要和她说起任何一句关于那半块格桑花的话。”
“为什么?”也许是我的手用劲太大,央金拉姆的眼里流出泪了。
我赶紧松了手,双手扶在墙上,把她圈在中间,几乎是贴着她的脸说:“我们谁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让佛祖来决定吧。我们之间也不要说起这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