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情形(第2页)
姜兴皱眉沉思了一下,“永泰二年?我记得那年的主考是……”许谨接话道,“正是宗伯大人。”
姜兴心想,难怪许谨在礼部整整干了一十五年的主事,从未升迁。但也不便多言,抬手示意许谨继续。
“待到殿试之时,下官侥幸中了二甲榜首,照例是参加‘馆选’入翰林院当个庶吉士,又是云溪先生在陛下面前力荐,说下官擅实务而缺文采,不适合待在翰林院。蒙陛下不弃,我才被破格拔为六品主事。”
“原来如此”,姜兴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一番计较,但还是示意许谨继续说下去。
许谨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
“话虽如此,但我与云溪先生却并无往来。我也曾数次登门求见。但云溪先生表示他是为国选材,与我无关,始终避而不见。他高风亮节,不屑这份恩,下官却不能不承这份情。”
“此次我主动请缨前去,就是为了能够照拂一二。”见姜兴打算开口,许谨又抢先说道,“大人放心,下官虽是有心襄助,但也绝不至于因私废公。我只求一事,云溪先生的嫡长女年方及笄,保她一人清白即可,还望大人成全。”
姜兴听他这般说道,想着此人有恩必报的性格倒也不错,所提的请求也算不得什么。按《大乾律》,本身就不允许强行狎妓。只不过,谁也不把这条当回事罢了。但对于许谨自作主张而且居然敢拖自己下水,还需要敲打一下才行。当然也是提醒他,报恩可以,但是千万别把自己给陷进去。
于是,姜兴淡淡的说道,
“人需自救,方后得救。这个道理你该懂的。况且沈家陷入如此境地,你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殊不知许谨等的就是这个态度,赶忙接口,
“大人说的极是。下官的想法是,干脆给这个嫡女一个伎所园首的名头。之后,她能不能护得住自己,能不能护得住家人,那就看她们沈家的手段了。”
这种事情,也拿来跟我说?姜兴挥挥手,表示随意就好。
许谨素来办事小心,这个安排是自己擅作主张,且不合惯例。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在姜兴这里过个明路。否则一旦有心之人,查问起来,也好有个回复。
看着姜兴有些意尽阑珊,许谨却还要继续说下去,
“大人,下官还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呈报。”
“慎之,我视你为友,有话直说便是。”
“此次引大人入局,确是下官不是。但是下官愚见,这件事对大人也并非没有益处。”
“哦?那你详细说说看!”姜兴知道许谨历来是言不轻发,也来了几分兴趣。
“大人入主礼部已三月有余,虽贵为左侍郎,却始终无法把控大局,下官所言不差吧?”
“确如慎之所言”,姜兴自嘲的笑了笑,把控大局?主管的两司,只有许谨倒向自己。其余的郎中、员外郎都是听宣不听调的,开口就是尚书大人,闭口就是古法旧制。可偏偏尚书林栖梧早就在自己到来之前,就称病不出,让自己也无可奈何。
“下官以为,不管如何,大人还是需要有些行动才好。既然对内暂时不好出手,那么对外也是可以的。至少在颜面上,大人也是在为礼部争光出力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陛下让自己到礼部来,可不是为了看自己卷袖子抡胳膊的,姜兴暗暗想着。
送走许谨之后,姜兴坐在高背官帽椅沉思了许久。先是自承私心,再是感同身受,又以大义做底,再用私念为诱,许谨这套说辞下来,内容和顺序把握得极好,也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了。
然而许谨此人目前来看,也只能算得是不错,或许是因为受了太多年的磋磨,虽是有才,可暮气稍重,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礼部多年在穷酸腐儒的引导下已经蹉跎了太久,须知“乱世用重典,沉疴使猛药”。礼部想要变革,必须快刀斩乱麻才行。可自己去哪里找寻这把快刀,陛下留给自己的时间又还剩下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