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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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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七点三十五分,街道还雾蒙蒙的,袁业心已经站到了沃罗克什郡博尼普雷西市市中心的一栋建筑外。她昨晚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夜班火车回到博尼普雷西市——她的选区兼沃罗克什郡首府,之后睡了大约七个小时,没有梦到任何人,作息习惯就又将她唤醒。她在家中处理了一些简单的事务,随后让司机把她载到此地。

面前这栋四层高的建筑是荣耀党在该选区的选区大楼,一楼是她平常用来接待选民和处理选区事务的地方,二楼是荣耀党的地方组织办公室,三楼是会议室及档案室,每逢地方选举时会应急征用作备战室。至于四楼,对外宣称是她的私人办公处,实际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办公点,除了该组织的成员之外,即便同属荣耀党的其他党员也不允许进入。

那个组织的名称叫做共荣社。

若是顾名思义,共荣社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共同繁荣”之意,以为这是一个人人互帮互助的地方。其实不然,共荣社的社名取自“共同捍卫荣耀”这一社内宗旨,此荣耀既是指已经传承两百余年、经历了诸多历史风雨的荣耀党,亦是指同荣耀党所代表的这个联合王国的根基,令每一个王国公民都引以为傲的屹立不倒的神圣王权、光辉传统和层级分明的价值观。

在共荣社成立之初,它并非只是一个党派内部的秘密机构,而是一个政府名下的正式机构——只是鲜为人知了些。在半个多世纪前工人运动刚刚兴起时,它便作为对抗工人运动的利器诞生了:抓捕反对领袖、分化工人群体、残酷镇压游行和罢工……工业革命让这个国家迅速地富裕了起来,可坐在火车头等车厢里的贵族老爷们却并不想让建造这一切的下层贱民们分一杯羹,只把他们当成塞到火车锅炉里早晚会消耗掉的柴火。

可随着工人意识的愈加觉醒,游行队伍的愈发壮大,就像端着一锅烧开了的水,贵族老爷们亦觉得烫到无处下手,于是他们心有余悸地退却了,裁撤掉了这个像秘密警察一样的机构。□□耀党里的死硬派却还没有低头,他们暗地里将这个机构的组织网络和人员都保留了下来,只是改换了名头。于是共荣社得以存续至今,她已经是这个机构的第三任最高长官了,三个月前刚刚就任。

第二任长官是前任国会议员侯里曼子爵,她在他手下从新社员晋升到东南部负责人,最后晋升到最高长官,一共花了两年零八个月。那时共荣社的总部在中部的兰柯郡,袁业心上任后就将总部迁到了自己的选区,给出的理由是隐蔽性不够,即便会找借口如她,也很难合理地解释为什么要三天两头跑去一个同她毫无关系的中部小城。

袁业心凝视着四楼隐约亮起的灯光,沉默地抽着烟,她并非想主动撑起这个摊子,只不过受人所托,必须要妥善处理好。过了一会,她掐灭了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缓缓吐出一口气,迈步朝四楼走去,夏洛特亦在身后跟着她,只不过在一楼楼梯口两人便分头各自走去。

夏洛特的办公场所在一楼,她在那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严格来说她并不是共荣社的一员,因此无权进入四楼的区域。但由于她特殊的私人秘书身份,又不得不知道一些同共荣社相关的事情,幸而她的家族长久以来都是荣耀党的拥趸,经得起多次严苛的审查,多数时候,她充当着袁业心与共荣社成员之间的传声筒。

“长官,早上好。”在四楼门口负责进出核查的勒奈尔太太从色调温暖的实木办公桌后起身,朝她微笑道。她是个天性乐观的老太太,袁业心几乎从没听她抱怨过任何事,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总是会从好的方面想。

“您好,夫人。”袁业心亦回以亲切的微笑,在没坐上办公椅之前,她都可以扮演一个平易近人的长官,可一旦坐下了,她又必须换上另一副面孔。

“截止到早上七时,所有收到的电报和信件已经放到您的桌上了。”

“多谢您,夫人,祝您今天愉快。”袁业心点了点头,推开了勒奈尔太太身后那扇红棕色的大门。

共荣社成员和一般政府官员的工作时间相差不大,都是从早晨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只不过这份工作给他们赋予了一种特别的信念感,让他们不到八点就基本都坐在了办公室里。袁业心挨个和他们打过招呼,穿行过一排排办公桌,走到里间单独隔开的房间。

她揿亮了电灯,将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桌上正中央已然整齐地摆放好了一叠信件,按照事情的重要性从重到轻排列。她一封一封地拆开,慢慢地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勒奈尔太太敲了敲门,端进来一杯刚泡好的红茶。

作为一个东方移民的后代,袁业心始终喝不惯咖啡,便让勒奈尔太太在她来办公的早上给她泡一杯茶。多数时候是红茶,有时候则是白茶、绿茶或乌龙茶,由于后几种茶叶在当地比较罕见,她通常会从庄园里带些过来,其中一些作为礼物送给勒奈尔太太,另一些则备在专门的茶罐里。

翻到倒数第三封时,她发现这是昨天叮嘱纽格曼打的莱斯利宅的监视报告,一早电报便发了过来。袁业心将电报纸展开,逐行仔细阅读:

下午四时到六时,两人均在屋内,无动静。

下午六时零八分,屋内亮灯。

下午六时二十三分,丽兹·米舍尔出屋打理了一下花园,六时三十七分回到屋内。

下午八时四十三分,一楼熄灯。

下午九时十五分,二楼卧房熄灯。

通过邮电局调取今日通话记录显示,除上午九时四十分乔治威警局拨进一通时长四分四十二秒的电话外,无其他电话拨出或拨进记录;信箱里没有收到信件。

看来莱斯利一家一整天都沉浸在痛苦中,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袁业心想着,合上了电报纸,将它放在办公桌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继续翻阅余下的信件。

待信件都处理完后,她看到下面压着一小叠文件,大约是六七张纸叠起来的厚度,她随即想起昨天下午吩咐夏洛特让总部把所有关于莱斯利一家的资料都搜集起来。这六七张纸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给莱斯利先生定罪了。

袁业心认真地翻看起来,之前她读过关于安格尔·莱斯利的简要报告,详细资料与先前那份基本相符,只是多了些背景补充。莱斯利出生于南部卡尔文郡的一个小镇,今年三十岁,来自一个家境还算可观的保守派圣灵会牧师家庭——考虑到他今时今日在做着什么,这一点确实很值得惊讶。十七岁从教会学校毕业后,他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继续当一个牧师,而是去了中部的康沃伯勒郡,在首府卢塞的一所大学里攻读法律系,完成学业后做了一名律师,主要业务是工厂法。

袁业心想起卢塞的市议会曾经一度倒向进工党,也许莱斯利就是在那个时候接触到进工党的思想,并改变了想法。二十六岁时莱斯利搬到欧灵根继续律师工作,两年后他在这里同莱斯利夫人结婚,婚后不久便举家搬迁到了乔治威,随后进入市政府工作。

至于莱斯利夫人,上面列出的情况和纽格曼说的大致相同,她今年二十九岁,此前一直居住在康沃伯勒郡的欧灵根市。只不过有一点有所出入,宾格汉姆夫妇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而是直到七岁才收养她,在这之前她生活在市郊一处圣灵会嬷嬷主持的育幼院里。更让人惊奇的是宾格汉姆夫妇在某种程度上并非本国人,他们也是从东方移民过来的,只不过改了本国的姓氏。

也许冥冥之中她与莱斯利夫人真的存在一种关联……袁业心怔忪了片刻,不由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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