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影响21世纪中国史学发展的几个问题1(第2页)
再次是关于史学批评的遗产及其批判继承问题。中国古代史学有丰富的史学批评遗产。在中国史学发展过程中,从很早的时候起,史学批评就同史学发展结伴而行,并成为史学整体中一个充满活力的组成部分。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要联系到孔子对董狐的评论,《左传》和孟子对《春秋》的评论,以及这些评论对后世史学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就不难理解了。自两汉以下,有刘向《别录》、刘勰《文心雕龙·史传》篇、《隋书·经籍志》史部诸序、刘知幾《史通》、吴缜《新唐书纠谬》、叶适《习学记言序目》、《朱子语类》、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经籍考》、卜大有《史学要义》等,直到清乾嘉时期的章学诚、邵晋涵、纪昀、钱大昕、赵翼、王鸣盛,史学批评的遗产极为丰富。今天,我们对于这些遗产的认识、总结、继承是很不够的,这也影响到当前史学批评的发展。我希望21世纪的中国史学,能够在运用古代史学批评的果实来滋养当今史学批评的成长方面,有更显著的成就。
三、学风建设与21世纪中国史学
近年来,学术界普遍感到学风建设的重要性。我们历史学界的一些杂志在推进学术规范、批评不良学风的方面,做了许多努力,产生了很好的影响。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不良学风的产生,有多方面的社会原因;只要这些社会原因还存在,不良学风就会滋生出来。因此,学风建设问题,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从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我们甚至可以认为,21世纪中国史学的进步,将始终伴随着学风建设所提出的种种任务。
学风建设,首先是指导思想方面的问题。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中国历史学在理论上的一个重要的突破,是反省了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教条主义式的搬用,因而造成了历史研究中的简单化、公式化的倾向。这种反省是必要的和有益的。由此而产生的积极作用是巨大的,可以看作是20世纪中国史学在科学化道路上的又一次升华。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是,中国史学在迈进21世纪之后,能不能坚持正确地运用唯物史观作为研究历史的指南,能不能在唯物史观指导下不断地进行理论上的创新,从而不仅在思想认识上而且在科学研究的实践中纠正以往简单化、公式化的倾向,把对于唯物史观的运用推进到更高的、更科学的新阶段,这是中国史学能不能在21世纪创造新的辉煌的关键。这里,有两个认识上和实践上的症结。第一,纠正对于唯物史观的简单化、公式化的搬用,并不是由此证明唯物史观的根本原则不可以用来指导研究历史,更不是证明研究历史必须脱离唯物史观的指导。所谓“拨乱反正”、“正本清源”,最终还是要明确什么是“正”、什么是“源”,并把这个“正”、这个“源”坚持下去。第二,纠正对于唯物史观的简单化、公式化的搬用,使历史研究者的思想得到解放,从而能够在唯物史观的总的原则的指导下进行创造性的研究,并善于吸收当代国内外各个学科在理论、方法论上的新的发展,以丰富唯物史观的内涵。处在新世纪开端的中国史学工作者,在对过去的反思进行反思的时候,有必要进一步明确这些问题。
其次,是讲求史德。讲求史德,一是要尊重历史事实,恪守信史原则;一是要尊重他人研究所得。这里着重讲讲后者。尊重学术史上的积极成果,尊重当代人的论著所提出的积极成果,这是后人对前人所做的探索应取的态度,是个人对他人、对社会应取的态度。现在有的研究者,不考虑具体的历史条件而对前人、他人的成果横加指责,甚至全盘否定,这种非历史主义的治学态度和批评方法,有时还受到赞扬和吹捧;现在也有的研究者,明明是参考了、借鉴了前人或今人的研究成果,而在自己的论著中不作说明、不注出处,以至故意向读者加以隐瞒,从而把自己装扮成某个观点、某种见解的提出者、首倡者。这两种情况,都严重地干扰了学术研究的正常秩序,都在助长着不良学风的泛滥。纠正这种不良学风的倾向是非常必要的。
再次,是讲求创新,提倡进行开拓性、创造性研究。在历史学界,这些年来,出版了不少著作,发表了许多文章,其中有一些是很出色的、很优秀的成果;也有一些是重复地做着前人做过的文章,甚至也重复地做着当代人做过的文章,而又没有新的创意,这即使对于通俗读物来说也应取慎重态度,而对于学术研究来说则是应当努力避免的。这里,是不是有一种平庸的学风在滋长呢?这种情况不改变,中国的历史学要创造21世纪的辉煌也是很困难的。
学风建设还表现在其他一些方面,如对于文风的重平实不尚浮华,对于克服治学上的浮躁情绪等。所有学风上的问题,都直接同提高史学工作者队伍的素质有关,都同21世纪中国史学的发展方向、发展水平有关,应当引起各方面的关注。
总之,只有加强学风建设,我们才能走出目前存在着的一些认识上和实践上的误区,使当代史学得以更加健康的发展,得以迈出更大的步伐。
[1]原载《史学月刊》2001年第6期。
[2]梁启超:《新史学》,《饮冰室合集》第1册文集之九,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0页。
[3]李大钊:《李大钊文集》(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
[4]翦伯赞:《历史哲学教程》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2~3页。
[5]顾颉刚:《当代中国史学》引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3页。
[6]李大钊:《史观》,《李大钊文集》(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266~267页。
[7]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饮冰室合集》第10册专集之七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5页。
[8]范文澜:《关于中国历史上的一些问题》,《范文澜历史论文选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第77页。
[9]《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给白寿彝同志的贺信》,载《史学史研究》1999年第3期。
[10]翦伯赞:《历史哲学教程》序,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4页。
[11]邓小平:《振兴中华民族》,《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58页。
[12]李德:《历史学家的社会责任》,《美国历史协会主席演说集》,何新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年,第9页。
[13]瞿林东:《白寿彝史学的理论风格》,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6~27页。
[14]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三《文德》,叶瑛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78~2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