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第1页)
顾焕一身火红骑装,面色森白地从烟尘中走出。脸上此刻只剩茫然——为何在她走马观花回顾此生时,总有个素未谋面的白衣瞎子如游魂般尾随?他披散着头发,悄无声息,起初她还以为是来勾魂的白无常。
她究竟怎么死的?记忆碎成乱麻,从垂髫稚子到娉婷少女,再到为人妻、为人母……
刚理出些许头绪,那游魂忽然开口:“为何不反击?”
顾焕拧眉反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在我记忆中?还出手袭击我?”
瞎子平静答道:“你方才情绪波动剧烈——仅是因你丈夫亡故,他母亲疑心是你所为?”
“仅是?”顾焕气极反笑。
“此处也并非记忆。”瞎子语气毫无波澜,“你应当还记得,你已死了。”
“死了又如何?”顾焕气恼道,“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认的。”
瞎子偏头,露出困惑的神色:“此刻你又平静了……不,是委屈。烦躁伤心却无杀意——为何?”
顾焕渴望庇护,于是手中多了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短剑。她双手紧握剑柄,指节发白:“你算什么东西?你了解我什么!”
“我确实不了解你。”瞎子坦然承认,“奇怪。你以剑指我,唯有悲恸。我如此待你,你却只想吓跑我。”
他沉吟自语:“此时你的人生已过半程,按常理,六岁那年你就该攻击我了。”
“什么常理!我根本不认识你!”剑尖随着她的颤抖不稳,“从我的记忆里滚出去!”
“此地非你记忆。这是溯源阵,将你的记忆展开,探查每丝情绪,放大你的愤怒,削弱你的力量,却令你维持人形。”瞎子语调平稳得像在陈述功法要诀,“更易掌控,便于减少伤亡,或是细致审讯……但你不攻击我,我无法破阵。”
周遭幻境流转,唯有那座坍塌的朱楼亘古不变一般矗立在卧房中。病榻上的老王妃探出半身,手死死攥住顾焕素白丧服袖角,尖厉哭嚎:“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儿!”
顾焕拼命想拽回衣袖逃离这张令她恐惧多年的床榻,可老妇人已融作一滩污浊泥沼,缠上她的身躯,勒住她的脖颈嘶吼:“若非你所为,为何独你活着回来?!为何与太子同行?你这娼妇,还想嫁入东宫不成?我绝不容许——你要给我儿偿命!”
白衣瞎子静立一旁,无动于衷。
忽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破开混沌。卫殊絜冰凉的手被猛地攥住,他周身戒备松懈些许,迟疑侧首:“你也在?”
“我在。”牧决观紧握他寒玉般的手指,目光扫向内里骇人景象,惊得踉跄半步,“这怎么成鬼故事了?”
顾危喘着粗气追来,见状倒抽一口冷气:“地形怎突然变得天翻地覆……你们堵在——噫!”
泥沼中,已被黑泥吞没大半的顾焕挣扎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呛水声:“不是我…”
牧决观握紧剑柄,见卫殊絜仍冷静旁观,急得望向顾危:“不救她吗?”
卫殊絜耐心向不谙阵法的二人解释:“此乃心象显化。自她丈夫身故,至这位丧子疯癫的老妇离世前,在她感知里自己便是深陷泥潭无力挣脱之人。”
“敢问太妃薨于何年?”卫殊絜问。
顾危紧抓门框,不忍细听,更不忍再看妹妹惨状:“三年前。”
他喉头哽咽:“即便在阵中……也不能让她好受些么?”
卫殊絜语气平淡:“那场真实折磨三年前便已终结。此乃过往倒影,此刻的慈悲于她无益……你明白的,她早已死了。”
“唯她主动攻击,我们反击,否则阵法会碾碎她的魂魄。方才我试过摧毁周边激怒她,全然无效,反倒让她能看见我了。”
卫殊絜悄然收紧牧决观偷偷探来的两根手指,另一手按揉眉心:“且慢,那小子来了。”
“谁?”顾危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