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第2页)
“抢救!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充电!”颂衍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动作却快如闪电。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检查患者颈动脉搏动——消失!
“所有人离开床单位!清场!”颂衍双手持电极板,稳稳地压在患者胸壁。“放电!”
患者身体剧烈弹跳了一下。心电监护仪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持续胸外按压!不要停!肾上腺素再加1mg静推!准备二次除颤!”颂衍的声音在嘈杂的警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指令声中,如同定海神针。他亲自上阵,接替护士进行心肺复苏,额角迅速渗出汗珠。每一次按压都倾尽全力,与死神争夺着时间。
然而,反复多次的除颤和药物支持后,患者的心律依旧无法维持,血压监测不到,瞳孔对光反射消失。颂衍的隔离衣已被汗水浸湿后背,他知道,常规复苏手段已经无效,患者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不行,常规复苏无效。准备ECMO支持!立刻联系ECMO团队!通知输血科备血!”颂衍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但可能是唯一希望的决定。这是为危重患者建立的最后一道生命防线,过程复杂,风险极高。
“林护士!你继续组织胸外按压,维持循环!我去找家属谈话!”颂衍语速飞快地交代,同时一把扯下沾满汗水和导电糊的手套,对实习医师喊道:“同学,你跟我来,带上ECMO的知情同意书!”
颂衍几乎是跑着冲出ICU大门。沟通室里,患者的儿子正蜷缩在椅子上,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
颂衍在他面前站定,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语气凝重而语速极快:“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你父亲现在心脏骤停,我们进行了全力抢救,包括电击和强心药,但目前无效,生命体征无法维持!”
家属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
颂衍继续,目光锐利而坦诚,不容有任何误解:“现在,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办法,是立刻上一种叫做ECMO的机器,俗称‘人工心肺’。它可以在体外暂时替代你父亲的心肺功能,为后续治疗争取时间。但是!”他加重语气,“我要明确告诉你几个关键点:第一,ECMO本身风险极高,可能出现大出血、感染、血栓等严重并发症;第二,即使上了机器,也只是维持,不保证一定能救活,成功率并不高;第三,费用极其昂贵,每天可能数以万计!你现在必须立刻做出决定,签还是不签?没有时间犹豫,每一秒都在消耗他最后的生机!”
他将知情同意书快速塞到家属手里,指着关键的风险告知部分。家属的手抖得厉害,纸张哗哗作响,他眼神涣散,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他几乎崩溃。
“医生……我……我签……我签!救他!求你们救他!”家属几乎是哭着喊出来,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笔。颂衍示意小赵医生扶住他,帮助他在指定位置签下了歪歪扭扭的名字。
“好!我们会尽全力!”颂衍一把抓过签好字的同意书,转身就往ICU里冲,同时对身后的住院医师喊:“通知ECMO团队,家属已签字,立刻启动!”
冲回抢救单元,ECMO团队已经带着设备赶到。颂衍一边迅速重新戴上无菌手套,一边语速飞快地向ECMO团队负责人简述情况:“心脏骤停,常规复苏无效,家属已签字同意ECMO!”
接下来的操作紧张到令人窒息。在持续不间断的胸外按压下,颂衍和ECMO医生配合,进行股动静脉穿刺置管。这是对医生技术和心理素质的极限考验,任何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前功尽弃。颂衍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护士不停地帮他擦拭。穿刺、置入导丝、扩张血管、送入导管……每一步都精准而迅速。
当暗红色的静脉血被成功引出体外,经过膜式氧合器变为鲜红的动脉血,再被泵回患者体内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监护仪——
几秒钟后,微弱但规律的心电活动出现了!随后,血压的波形也开始在屏幕上艰难地跳动着!
“有心律了!血压回来了!”有护士忍不住低声欢呼。
颂衍紧紧盯着监护屏幕和ECMO机器上复杂的参数,快速下达指令:“调整流量!维持血压!注意ACT,联系输血科,新鲜冰冻血浆和血小板尽快输注!”
直到确认患者的生命体征在ECMO的支持下暂时稳定在一个极其脆弱但确实存在的水平上,颂衍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强烈的虚脱感瞬间袭来,他感到双腿发软,不得不靠在墙上支撑身体。他摘掉被汗水和蒸汽完全模糊的护目镜和口罩,露出了一张疲惫不堪却异常坚毅的脸。
窗外,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场持续了半夜、与死神面对面抢夺生命的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连续二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值班,几乎耗尽了颂衍最后一丝精力。交完班,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此刻的他,双眼空洞无神,眼下挂着两圈浓重的、堪比国宝的黑眼圈,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靠近者死”的幽怨气场,活像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怨灵。
沈轶早已等在门口,靠着车门,看到颂衍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那点想邀功的小心思瞬间被心疼淹没。他赶紧迎上去,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你还好吗?”
颂衍连眼皮都懒得抬,用尽最后力气送给他一个毫无感情、甚至带着点“刀人”寒意的眼神,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你看我像好的样子吗?”每一个字都透着被工作反复蹂躏后的生无可恋。
沈轶被他这眼神看得后背一凉,立刻噤声,乖觉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护着颂衍坐进去,还细心地帮他系好安全带。车子平稳启动后,沈轶才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点试探:“那个小衍,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我昨天给你在这附近买了套房,就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区。现在带你过去休息吧。”
颂衍原本阖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残留的困意都被惊讶驱散了几分,他转过头,看着沈轶,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这附近……房价多贵你不知道?你说买就买?”
沈轶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虽然是被价格惊的,但还是有点小得意,嬉皮笑脸地说:“谁叫你老公有钱呢?”语气里满是“爷乐意”的霸道和炫耀。
颂衍被他这副“暴发户”嘴脸噎得一时无语,但巨大的疲惫感很快再次袭来,他也懒得再纠结房价问题,只是有气无力地重新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败家爷们。”
沈轶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专心开车。
新家果然近得离谱,过了个马路就到了地下车库。当沈轶打开门,展示那个装修精致、视野开阔、充满现代奢华感的大平层时,颂衍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若是平时,他或许会为这突如其来的优渥生活感到震惊甚至不安,但此刻,他过度透支的大脑和身体只有一个最原始的诉求——睡觉。什么豪华装修、阔绰手笔,都比不上一张柔软的床有吸引力。
他像梦游一样,无视了客厅的奢华,直径走向看起来像是主卧的房间,嘴里念念有词:“沈轶,浴室在哪儿?我要洗漱……!”他的状态,堪称“活人微死”,全凭本能行动。
沈轶赶紧指给他浴室的方向,并贴心地提前准备好了全新的、柔软的毛巾和浴袍。
颂衍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稍稍缓解了肌肉的酸痛,却也让困意如潮水般更汹涌地袭来。他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整个人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
沈轶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清淡的早餐摆在餐厅桌上,见他出来,柔声问:“小衍,要不要稍微吃一点东西再睡?”
颂衍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早餐,摇了摇头,动作迟缓得像慢镜头。他踉跄着走到床边,并没有自己躺下,而是转过身,面向沈轶,带着一种极度依赖和撒娇的口吻,声音模糊不清地说:“不要……我现在……要抱着你睡……睡醒了再吃……”
这句话像一颗甜蜜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沈轶的心脏。他看着颂衍那副困得东倒西歪、却执拗地要抱着自己才能睡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上前一步,宠溺地揉了揉颂衍的头发,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抱着睡。”
沈轶先上了床,颂衍立刻就像一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精准地滚进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把脸深深埋进沈轶温暖结实的胸膛,还满足地蹭了蹭。几乎是在接触到沈轶体温和气息的瞬间,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安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沈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因为熟睡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带着一丝孩子气。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颂衍圈得更紧些,在他发顶落下了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也温柔地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两人。窗外是繁华的都市,窗内是静谧的温情。沈轶听着颂衍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的重量和温度,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