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第1页)
翌日清晨,生物钟将颂衍准时唤醒,意识尚未完全清晰,身侧均匀的温热呼吸与沉稳心跳已先一步将他包裹。他微微侧首,沈轶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窗帘缝隙漏进的一缕朝阳,恰好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镀上柔和金边,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浅淡阴影,平日里略显冷硬的线条在睡梦中全然放松,透出一种不设防的柔和。
颂衍看得有些出神,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生怕惊扰这失而复得的静谧。他指尖微动,极轻地拂过那浓密的睫毛,触感微痒。指尖顺着高挺的鼻梁滑下,最终悬停在唇瓣上方,昨夜记忆悄然浮现,耳根微热。
“再看可就要收费了。”
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突然响起。沈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中朦胧未散,像只餍足慵懒的大猫,手臂却下意识地将颂衍往怀里带了带。
颂衍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耳后绯红蔓延,故作镇定:“我该起床去上班了。”
沈轶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满地蹙眉,却还是支起身,在颂衍额间落下一个温存而绵长的早安吻。“辛苦我们颂医生了。”他声音黏糊糊的,“下午来接你?”
“今晚我值夜班,明早才能回。”颂衍回答。
方才还缠绕的慵懒瞬间消散,沈轶眉头蹙得更紧,眼底闪过清晰的失落,活像被临时告知取消散步的大型犬,连声音都低了八度:“……我要独守空房?”
颂衍被他这毫不掩饰的依赖取悦,笑着揉了揉他睡乱的头发:“没办法嘛,明早来接我吗?”
“嗯。”沈轶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应声,手臂又收紧几分,贪婪地汲取着温暖,半晌才不情愿地松开。
颂衍起身洗漱更衣,沈轶便倚在床头静静看着。直到门口传来轻响,房间重归寂静后,沈轶摸过手机。屏幕亮起,数条工作消息堆积。他略一沉吟,拨通电话。
“沈总。”王特助的声音清醒利落。
“上午的会议让李副总主持。”沈轶言简意赅,“非紧急事务全部延后,具体安排等我回去处理。”
“明白。需要将您今天的日程全部清空吗?”
沈轶目光掠过身旁空置的枕头,那里还残留着颂衍的气息。“嗯。”他应道,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补充说,“另外,看看XX人民医院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平层。要求安静,采光好,安保完善。尽快筛选几套备选。”
王韬稍作停顿,迅速回应:“好的沈总,我立即处理。是需要优先考虑通勤便利性对吗?”
“嗯。环境要好,适合休息。”沈轶顿了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资料直接发我,不必经手他人。”
“明白。我会亲自筛选,今天内将初步方案发给您。”
电话挂断后,沈轶起身走向窗边,目光落在远处医院建筑的轮廓上。他想起颂衍提及夜班时眼下的淡青,想起这间小公寓里堆满的医学书籍。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语气简洁地安排:“找两个细心可靠的人,待命。有批私人物品需要整理搬运,都是重要资料,务必妥善处理。”
他并未提及颂衍的名字,但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地围绕着那个人的需求展开。王韬在电话那头心领神会,高效地部署着一切。
当颂衍在医院忙碌时,沈轶正仔细审阅王韬发来的房产资料。他最终选定了一套视野开阔、格局通透的顶楼单位,并特意指出:“书房需要加设专业书架,护眼灯光。另外,预留足够的空间摆放医学期刊。”
搬家过程安静迅速,所有物品,尤其是那些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书籍和文献,都被小心翼翼地被包裹、安置。新居的客厅茶几上,多了一套颂衍惯用牌子的咖啡杯,厨房冰箱里也悄然备好了他喜欢的食材。
这些安排悄然进行,如同无声的守护。沈轶并未多言,只是将所有心思都沉淀在具体行动里。对他而言,重视无需宣之于口,而是体现在每一个能让颂衍感到更舒适、更安心的细节之中。他站在新居的落地窗前,想着明早颂衍看到这一切时的表情,眼底才终于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ICU,日常的忙碌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呼吸机的规律送气声、护士轻柔快速的脚步声交织成背景音。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这片相对“有序”的繁忙。
林护士迅速接起电话:“你好,ICU。”
电话那头传来急诊科医生语速飞快、清晰干练的声音:“你好,急诊科。我们这边刚收治一个高处坠落伤的患者,男性,65岁,意识不清,生命体征不稳,需要你们急会诊!”
“好,知道了。”林护士利落地挂断电话,转头看向正在电脑前写病历的颂衍,“颂医生,急诊科有个高处坠落伤的,需要你去急会诊。”
颂衍从厚厚的病历中抬起头,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迅速起身:“好,知道了。”没有多余的话,长期的ICU工作早已练就了他对紧急情况的瞬间切换能力。他一边快步向外走,一边对旁边的实习医师快速交代:“同学,帮我盯着3床的血压和尿量,有变化随时叫我。”
颂衍快步赶到急诊抢救室。现场一片忙乱,患者躺在平车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身上连接着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不容乐观。神经外科的医生也已经赶到,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颂衍上前,快速查体:瞳孔对光反射迟钝,胸廓有反常呼吸,腹部有压痛……护士递上刚出来的头颅CT片,颂衍和神外医生一起将片子插上阅片灯。只看了一眼,两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颅内大面积出血,脑干受压明显,情况万分危急。
“医生!医生!我爸怎么样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爸啊!”患者的儿子冲上前,抓住颂衍的白大褂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颂衍稳住心神,用尽量平稳而快速的语速向家属解释,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家属,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刚我和神经外科医生一起看了CT,你父亲脑部出血非常严重,特别是这个地方,”他指着CT片上一团刺眼的白色阴影,“血肿压迫到了生命中枢,必须立即进行急诊开颅手术,清除血肿,才有可能争取一线生机。手术后会直接转入我们ICU继续生命支持治疗。”
“手术……那……那费用要多少?”家属的声音带着惶恐和无助。
“手术的具体费用我不太清楚,你需要详细咨询神经外科的医生和麻醉科。但我要坦诚告诉你,”颂衍目光直视家属,语气沉重而坦诚,“即使手术顺利,后续在ICU的治疗费用会非常高昂,因为需要呼吸机、抗感染、营养支持等等,甚至可能会用上ECMO,而且预后……非常不乐观,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
“治!无论如何都要治!花多少钱我们都治!求求你们了!”家属几乎要跪下来,声音泣不成声。
“我这里交代完了,接下来就是急诊科医生和神外科医生与你交谈。”随后颂衍写完会诊记录后迅速返回ICU,语速飞快地对护士下指令:“小林,准备备床,呼吸机、监护仪、输液泵全部备好!高处坠落伤,术后直接转来,预计需要高级生命支持,可能要用到冰毯降温,把抢救车推到床边!”
整个ICU团队立刻像精密的仪器般高效运转起来。备床、检查设备、准备药品……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深夜,患者终于从手术室被推入ICU。手术只是闯过了第一关,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颂衍和值班医护立刻投入新一轮的战斗:连接呼吸机、调整参数、深静脉置管、持续镇静镇痛、维持血压稳定……每一项操作都精准而迅速。
凌晨三点左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颂医生!快!8床室颤了!”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像一把尖刀划破夜的寂静。屏幕上,心电波形变成了一条混乱的、致命的颤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