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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座逃离(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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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桌面上那层薄灰仿佛积压在他心头的尘埃。

那股想要逃离、想要划清界限的冲动,在容珏又一次长时间缺席的催化下,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犹豫和莫名的滞涩感。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灌注足够的勇气,起身走向位于教学楼另一端的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冷气开得很足,混着浓重的油墨和纸张气味涌出来,与走廊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班主任老周正埋首在一摞作文本里,红笔划得飞快。

陆青走到她桌前,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掐着掌心,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还是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周老师,我……我想申请调换一下座位?”

老周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明显的意外:“换座位?”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教室方向,虽然隔着墙壁什么也看不到,“怎么突然想换?是最后一排靠窗坐着不舒服?视野不好,还是反光?”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客观环境,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关切,“那个位置是有点偏,老师有时候板书可能看得不太清。”

陆青垂着眼睑,避开老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办公桌上那盆绿萝蜷曲的枯叶,准备好的说辞流畅地出口,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为对方着想的诚恳:“不是的,周老师,位置很好。”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是关于容珏同学。他经常要参加竞赛,时间很宝贵。我在他旁边,有时候问题目,或者讨论,可能会耽误他的时间。”

他抬起眼,飞快地看了老周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自惭形秽:“而且他学习节奏很快,我跟不上,反而容易分心。我想换个安静点的位置,自己也能更专注一点。”

理由冠冕堂皇,把自己放在了“拖累者”和“需要适应者”的位置上,几乎无懈可击。

老周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手里的红笔停在半空,似乎在思考这番话背后的含义。办公室里只有老旧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电风扇摇头时规律的嘎吱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语气带着一种为难的、小心翼翼的斟酌:“陆青啊,你的想法,老师理解。想有个更安静的环境,专心学习,这是好事。”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在摊开的作文本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像是在权衡措辞:“但是……容珏同学当初,是坚决选择坐你旁边的,明确表示过不想换位置,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

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无奈的情绪,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了些,仿佛在透露某种不便明言的规则。

“而且,校长那边也特别关照过,要尽量给他创造一个舒适、不受干扰的学习环境。所以这换座位的事……”

老周的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歉意、理解和某种微妙无力感的表情,她轻轻叹了口气:“老师这边,也不能完全做主。”

“这样吧,等容珏同学这次竞赛回来,我先问问他的意见?你看行吗?毕竟座位是双方的事。”

陆青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他看着老周镜片后那双带着职业化温和,却也清晰划出距离感的眼睛,心脏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一片冰凉的湖底。

原来,最终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这个想离开的人手里,也不在看似拥有管理权的老师手里,而是在那个“需要被特别关照”、拥有特权的容珏手里!

他想扯出一个表示理解、甚至无所谓的笑容,但嘴角像挂了铅块,沉重得丝毫抬不起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番陈述和此刻的答案中被抽空了。

最终,他只是极轻、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像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然后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明晃晃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眼前晃动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刺得他眼睛生疼,几乎要流出泪来。

教师办公室那扇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里面过足的冷气和熟悉的油墨味,却把老周那句“得问问容珏的意思”像块滚烫的烙铁,死死地、精准地摁在了陆青的心上,留下灼热的痛感和无法摆脱的禁锢感。

走廊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无处着力的棉花上,走廊两侧墙壁上张贴的优秀学生照片和励志标语,此刻都变成了模糊而嘲讽的背景。

他沉默地回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旁边座位依旧空着,桌面那层薄灰似乎更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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